闻疏清回家时天气正好,池恒洲的消息比他想得更灵通,下午闻疏清刚跟李百川告别上电梯,下一秒池恒洲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出门,然后正大光明地邀请他去家里解决晚餐。
闻疏清是连夜坐飞机赶回来的,在飞机上早已经补了觉,这会儿拖着软绵绵的身子放好行李箱就跟着池恒洲一块儿回了他家。
闻疏清吃饭没什么忌口,但池恒洲特别偏爱甜食——所以做饭时自然顺着池恒洲的口味来做,反正闻疏清也没什么特别偏爱的。
热腾腾的菜摆满一桌,闻疏清默默夹起粒粒分明的米饭。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清不楚,就连闻疏清偶尔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远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池恒洲一伸出手,那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又会促使闻疏清一遍又一遍地靠近对方。
闻疏清的睫毛颤了颤,竭力掩饰心里的波涛骇浪:“我说认真的,这算什么?”
“我也认真的,”池恒洲给他夹了个挂满酱汁的鸡翅,语调和平时并无差别,“贿赂,我希望你能多看看我。”
鸡翅落在碗里,酱汁慢慢渗进米饭里。闻疏清却无心挂念,抬着头直直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
池恒洲并没有避开目光,出乎意料的,他同样认真地迎上了闻疏清的视线。半晌,快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考虑考虑恒顷。”
“恒顷会是你最好的选择,说得更自大点,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只有在恒顷,你的光芒才能放到最大——同样的,只有在恒顷你才有能抵得过那些人的资本。”
来自恒顷三番两次的邀请,要是换个人在这估计就要喜上眉梢地答应了。
但闻疏清在这一刻才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平静。
“这么希望我签进去?”闻疏清故作轻松地挑眉,“不怕做亏本买卖?”
“……不会的。”
池恒洲沉默很久,到最后也只能重复这三个字:“不会的。”
这场谈话在沉默里草草结束,池恒洲安静地收拾完桌子,闻疏清先一步告辞。
沉重的防盗门从里面推开,闻疏清站在玄关处向池恒洲道别:“那我就先走了。”
暖色的灯光照在池恒洲身上,却因为是背光,平添了几分冷感。池恒洲的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闻疏清看不清楚。
他没回答,闻疏清也没动。两个人一明一暗就像是较劲似的静了很久,直到最后池恒洲认输,他才开口:“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休息两天挑剧本、接洽综艺,还有《见星》的一场连麦直播。”闻疏清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坦荡地给自己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全透露了个干净。
池恒洲:“如果……”
“如果什么?”池恒洲的声音略显含糊,闻疏清听不清,下意识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如果我邀请你陪我一起去游乐园,你会答应我吗?”
闻疏清定定地看了眼他,毫不犹豫:“会。”
“好。”池恒洲总算露出了个轻松的笑,侧过身子让暖光照亮他半边身子,看着起码比之前要正常了许多。
闻疏清一瞬不眨地凝视着他——池恒洲在学生时代其实没那么多笑容,即使是之后在一起了也只是隐隐约约暴露出了一点脆弱。
但可能是他们已经隔了太远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池恒洲已经不吝啬于笑容。
或许改变需要一天两天,或许改变需要一年两年……再或许,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七年了。
不。闻疏清在脑袋里迅速反驳,不是七年,从十八岁到现在已经是八年了。
“明天早上九点,可以吗?”
闻疏清点了点头,率先移开目光向外走去。
*
闻疏清没去过游乐园,小时候闻清芳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会带着他去那儿玩,再长大点被丢到孟家,孟兆关更是从不插手家务事,全是孟夫人在管。
孟夫人对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重视,对其余四个私生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这半点儿也不奇怪,先不说私生子的出现就相当于给她明晃晃打了一巴掌,她还碍于孟兆关的权势不敢反抗。
就是单从利益角度来讲,这几个私生子有一个是一个都是跟她的孩子抢家产的。
孟夫人从不掩饰自己对那几个私生子的轻蔑与敌视,讲话时从不避着闻疏清,甚至看见了闻疏清还要把声音再放大点。
闻疏清觉得好笑,大概她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警告他,只可惜这个想法在闻疏清这儿行不通。
她会滑稽地装作半点都不在意那些小孩,却一边努力扯大和佣人讲话的嗓门,一边有意无意把视线往其他人身上打。
“京墨和羽澜都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我知道他们就是有点儿机灵劲,真要论阴险狠毒哪是那些个的对手——但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他们就多一天护盾!”
这个时候佣人会称赞她的母爱,孟京墨孟羽澜则一个胜一个乖巧。
闻疏清更不会藏起自己眼底的冷漠。
或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孟夫人对他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倒是孟兆关偶尔回来时会把视线往他身上多放几秒,然后就被匆匆赶来的孟夫人挡了过去。
这是闻疏清唯一感谢她的——如果不是她及时赶来,他大概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唾弃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