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订的红眼航班,连商务舱的票都没了。经济舱一排三个位置,他坐中间,左边一个大哥睡得正香,右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上来就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实在有碍观瞻。他夹在其中,无语到望天。
北京到山城,一千八百公里,他渡过了极其漫长的三个小时。旁边的那个女孩子,竟然生生哭了一路。
池晏舟不是老好人,但他见不得女孩儿流泪。于是按按发胀的太阳穴,递给她一张纸巾,叹气道:“哭一路了,歇歇吧。”
女孩正伤心,被他一大段,扭头看他一眼,拽过纸巾,“哇”地哭得更伤心了。
附近有乘客看过来,带着谴责的目光,像是在谴责他是个渣男一样。
池晏舟心梗,降低声音安慰:“喂,你能不能别哭了,咱俩又不认识,搞得别人以为我欺负了你。”
女孩用纸巾擤了下鼻涕,依旧眼泪哗哗的,对他道:“你们男的就没什么好东西!”
“天地良心。”池晏舟说,“再怎么你也不能乱攻击人吧。”
女孩发恨,一边抹泪说道:“我们恋爱一年多,我都是从生活费里面扣出钱来买机票,次次都是我去看他,他还劈腿!怀孕了去找他,他竟然不管,你说这还能叫人吗?!”
她语速极快,一番话说完,抽得快背过气去。
池晏舟闲得实在无聊,也有了与人交谈的兴趣,说:“的确不是人,当初看上他哪点了?”
女孩抽抽鼻子,说:“当初他对我多好啊,甜言蜜语的,还常常送点小礼物,我还以为找到真爱了呢。”
池晏舟笑笑,男人追女人,正如《孙子兵法》所言: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强而避之。
男女相处如是,官商勾结如是,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际关系都这样。
池晏舟说:“那是你不了解男人。”
女孩白他一眼,低声忿忿道:“所以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我也没说错!”
深夜航班,机舱里都是黑的,只有阅读灯微弱的光。左边的大哥呼噜震天。
池晏舟没有再说话,侧眼看向窗外,一片茫然的黑。
到了于乔楼下时,已是天光微熹。池晏舟从门口的地毯下摸出一把钥匙,咔嚓开了门。
这是他第一次进于乔的家,一室一厅的格局,收拾得干净温馨,房间开一盏暖黄的小灯,床头放一板拆开的退烧药。
她已经熟睡,眉头微蹙。
他轻手轻脚地去冲了个澡,然后上床,将她抱紧。
迷迷糊糊中,于乔感觉浑身发热,旁边却散发着令人舒适的凉。
朦胧中睁眼,还未看清,就先笑了:“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池晏舟困倦,眼都没睁,摸了摸她发烫的胸前,只叫她快睡。
应是他睡前关了灯,此时房间四面黑暗,只有白色窗帘透出外面微弱晨光。于乔借着光,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眉骨深邃,鼻梁挺拔,第一次见到的那张雾一般模糊的人,如今是她的了。
她闭眼,抱住了他,也睡了过去。
此刻时间,清晨四点五十分。
池晏舟只呆一夜,上午醒来后就走,要赶着去参加下午的一个会议。
他伸手探了探于乔的额头,发现她高烧已退,便哼了一声:“也不枉我大半夜的伺候你,还嫌我动作粗鲁,看来也不是毫无用处吧。”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昨晚刚睡着没多久,就发现于乔突然开始打寒颤,他便起来烧水喂药。
拇指大的白色药片很苦,于乔嗓子细,吞不进去,加之生病了实在难受,人也娇气起来。一颗药片下去,便吐了出来,怎么都不肯再张口。
池晏舟实在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哄了三两句之后,见她还吞不下去,一时便恼了,直接掰开她的嘴就把药和着水一起灌下去。
于乔挣扎未果,被迫吞药,一没注意就被呛到。就算没病死,也差点被药片噎死,还吐了他一手的水。
他哪儿去伺候过这么磨人的鬼,就算脾气再好,也想发火了。但这姑娘脾气比他大,眼睛一红,就开始控诉,说他凶了她。
池晏舟握住她乱踹的脚,语气也不太好:“我有病吧,大老远地跑来凶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于乔一听,眼泪哗啦啦地就往下落。原本她的脸色就苍白得快透明,此刻似蹙非蹙罥烟眉,似泣非泣含露目,还真有点林妹妹的凄楚可怜。
池晏舟心软,一把搂过她,抱在怀里安慰着:“行了,别哭了,你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
若他有个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于乔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鼻子一酸,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为这,两人又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等池晏舟躺下时,只觉得身心疲惫。刚睡着没多久,便接到秘书的电话,通知下午的开会事宜。
他的眼底有隐隐乌青,显然是整夜都没休息好。
于乔倒是好了一大半,连带着心情也好转不少。她自知昨夜理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难怪我好得这么快,原来药在你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