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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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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蛋糊了。

这是黎樾第一次把鸡蛋煎糊。

黎映夏盯着这盘早餐足足十秒。

拉开餐椅坐下,拿筷子挑起鸡蛋边缘,翻了个面,焦黄程度不容乐观。

她先是难以置信,随即东挑西拣,乖乖把完好的蛋白吃了。

剩下难以入口的零碎组织留在盘里,混着她最爱的番茄酱,黑的黑红的红,像小型案发现场。

尽管如此,焦苦味还是被她尝到了,她咽了咽喉咙,忍不住出声:“哥,今天怎么把鸡蛋煎成这样,有心事啊?”

黎樾从对面抬起头。本来还在划手机,听见她无厘头一问,他手指也跟着悬停在屏幕上。

毫无兴致的目光在她一言难尽的双眸间停了片刻,他耐着性子,起身往厨房走。

开火,打蛋,重新煎了一份。

几分钟后,黄白分明的煎蛋盛在盘里,被他顺着桌面推过来,懒音混不正经:“哪来这么多问题,吃你的。”

“......”

一个完美的太阳蛋。

看来他的心事解决了。

但她的还没解决。

心理咨询室靠近社区公园,住在附近的老人家早起出来散步下棋,好不悠闲。

都说年轻人死气沉沉缺少阳光,所以年轻人应该退休养老。而老年人觉少时间多,所以他们应该到学校上学考试,努力拼搏不负光阴。

黎映夏趴在车窗边眯眼晒太阳,忽然想起网上冲浪学到的这套歪理,嘴角轻微上扬。

黎樾放慢车速沿着路边开,兜了一圈,停在林诀的私人住宅前。

车子熄火,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下车。”

她心头摇颤一瞬。

难怪小猫小狗那么喜欢被人摸头,这种行为就像一个巧妙的情绪开关,掌心贴着脑袋按下去,简单揉那么几下,身体每个细胞就会叫嚣着愉悦。

黎樾在解安全带,她趁机回过头,倾身探到驾驶座。

视线相撞,她莫名兴奋起来,立即伸手摸他脑袋。

黑硬的碎寸有点扎手。

他一下擒住她手腕,不悦的眼神刺过来:“你最近欠收拾了是不是。”

她怔了下,以身犯险:“干嘛,被摸头不舒服吗?”

他黑沉沉别过脸:“废话。”

“切,小气。”她悻悻抽回手,“下次不摸你了。”

黎樾眉心一动,像被窗外浓烈的太阳光刺了一下。

作为心理咨询所的私人建筑是个三层小别墅,门前挂了面红色锦旗,绣着金字“医者仁心”。

林诀特意把它挂在显眼的位置,也不管它跟建筑风格有多么不匹配,大言不惭地称之为中西合璧。

无语,明明有种质朴的江湖骗子气息。

虽然林诀这家伙不是骗子。

他今年二十五,是黎樾大学时的学长,一个正儿八经的心理医生,曾在市立医院任职,但黑心导师霸占了他的论文成果,他举报无门反而被针对,最后毅然决然离开医院,在老年社区附近租了栋小别墅自立门户。

一个月不见,林诀换了个新发型,栗棕色头发在后脑勺上扎了个小揪揪,进门就兴致勃勃地问她好不好看。

黎映夏停在门边打量他:“你要听实话吗?”

林诀立刻做投降手势:“那你还是别说了。”

其实挺帅的。

看吧,她偶尔也是会说好听话的,倒也不必把她想得像个小恶魔。

“不想听就算了哦。”她若无其事往里走。

黎樾信步跟在她后面,等黎映夏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尽头,他脚步停了下来,半个身子倚住墙边的实木柜子,微弓着背放松下来,两手散漫抄兜。

林诀关上门,也跟着靠在对面墙上。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林诀盯着他问:“说说吧。”

“昨晚?”

“嗯。”黎樾动了动腮帮子,目光落在地上毫无焦点,嗓音略沉。

林诀挑起眉梢:“共处一室?”

“严重点儿。”

“哦,睡一起了。”林诀兀自点点头,平静赞赏道,“真不是人啊你。”

“......”

黎樾耷着眼睫,静了几秒后淡声:“什么也没干。”

林诀:“嗯?”

黎樾不耐烦:“爱信不信。”

“嗐,这话说的。”林诀吊儿郎当,上前拍拍他肩膀,“没事哥们儿,我懂。”

“你懂个屁。”黎樾烦躁地掠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棱角分明的烟盒,顿了顿,又揣了回去,转头看向不远处木地板的光影,上面落了黎映夏的影子。

她在窗边踱步翻杂志,少女的每一步都轻盈地踩在光晕上。

从前她经常没来由地恐惧、焦虑,白天不爱跟人交往,晚上严重失眠,要他在耳边哄上半个小时她才能睡着。

现在好了很多。

“谢了,医者仁心。”黎樾直起身子,淡然撂下这一句就插兜往里走。

林诀定在原地琢磨几秒,恍然大悟:“我靠,那玩意儿是你送的?”

黎樾也不否认,用背影懒散道:“拼多多十块钱,包邮到家。”

“......你他爹的。”林诀笑骂。

黎映夏已经翻完一本艺术杂志,自顾站在装饰柜前,观察那些金光闪闪的小摆件。

片刻,她回过身四下看了看,发现黎樾倚着露台围栏打电话,整个人身高腿长地沐在光线里,眉眼之间染了点正经严肃。

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值得他这么上心。

直到林诀向她招手,提醒她到二楼治疗室去。

“来吧小夏。”

她收回视线。

“嗯,来了。”

她总是希望黎樾能全心全意关注她,陪伴她。

太贪心了,如果贪心病也能治就好了。

...

“你外甥女想要的赔偿,我可以给,只要她不再招惹我妹妹。”黎樾冷声对电话那头说。

“哎,说笑了,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要什么赔偿呢,言重了。怡然这丫头就是被家里惯坏了,我已经教育过了,你放心。”

黄运海表示此事和平翻篇,随即话锋一转:“对了小黎,上回我跟你提的事儿,你没忘吧?”

上回在蓝枫,酒局结束之后黄运海醉醺醺搭着他的肩膀,话里话外想要挖他,承诺将金鹭湾的新场子全权交给他,只要他答应离开蓝枫。

黎樾按了按倦乏的鼻梁,话音松散:“记得。”

“那就好......我啊,是真的看好你,另外呢,也是真不建议你继续在刘盛奕手底下做事。不是我对他有偏见啊,只是他这个人吧,你也了解,重利不重义,不靠谱,你年纪轻轻的,又有能力,何必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赌上自己后半辈子呢,你说是不是?”

黎樾暂时没应声,黄运海兀自顿了顿,忽然想歪了:“还是说,你对他女儿有意思,想给他当女婿?”

音落,黎樾淡嘲地笑:“黄总不必拿我开玩笑,你说的事我们有空再谈,现在不方便。”

热脸贴了冷屁股,黄运海竟然还颇具耐心:“那行,咱回头再聊,不急这一时。”

“嗯。”黎樾干脆利落挂了电话,跳转回微信,点开林诀一个月之前给他发来的治疗报告。

各项结果都比之前好,她紧张不安的情绪正在逐渐减弱。

现如今大家总拿ptsd开玩笑,但她是真有ptsd。

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平时觉察不出来,以为自己各方面都很正常。

黎樾比她更早发现她的反常,她对此不愿承认,一开始还十分抗拒看心理医生。

后来,在过激行为产生无数次之后她才缓慢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

林诀擅长催眠疗法,正好,她对这种方式的接受程度比药物高。

她不想吃药,坚信是药三分毒,相比之下她宁愿陷入昏昏沉沉的梦境,短暂麻痹自己,醒来一身轻。

不过被催眠的时候也不是百分百放松,因为她经常梦见陈怀薇。

陈怀薇那张脸,实在漂亮,她感谢母亲给她的优质基因。

但是那张脸也实在可恨。

小时候因为好奇,用了陈怀薇的口红,被母亲扇了一巴掌,下手尤其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聋了,立刻在脑子里琢磨:购买助听器要花多少钱,未成年能否打折优惠。

再后来,陈怀薇物色到新的异性,准备搬过去跟对方一起生活。

等陈怀薇收拾东西那天,七岁的她蜷起身子,把自己塞进行李箱里,拉上拉链,想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让陈怀薇带自己一起走。

最后毫无疑问被陈怀薇揪出来,狠狠扇了两巴掌。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也不是面团做的啊,亲妈怎么总是不计后果地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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