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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暑假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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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七月,树影摇曳,鸟鸣声起,池岁星睡眼朦胧,看了眼放在床头上的铝制小闹钟,已经九点多钟。昨晚他和毛文博在筒子楼下玩,大人们熬夜长谈,小孩也跟着坐在旁边。池岁星睡得熟,中途也没醒。夜风凉飕飕的,毛文博穿着背心,燥热的夏夜生机盎然,他踏着青石板砖上楼,闻见飘来的花香。不禁想起很多事。毛文博站在自家窗前,对门灯光温暖明亮,他洗漱后回屋休息,想去找池岁星,转头一想他现在应该也睡了。

毛健全开门回家,蹑手蹑脚生怕吵醒小孩。但毛文博睡得很轻,不然也不会一晚起夜两三次给池岁星盖被子,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小孩睡相难看的原因。不过毛健全开门的时候,毛文博听见声响便醒了,他闭着眼,听见毛健全开门进来。他看见毛文博微微笑起,便明白小孩被吵醒,于是开口问道:“还没睡呢。”

“刚刚睡着了。”毛文博起身回道。

“明天去镇上玩吧。”毛健全说,“带弟弟一起。”

毛文博有些印象,听见爸爸这么说,眼睛一亮,“好啊。”

本来困意袭来,却因这么一件突如其来的小事,毛文博便有些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把脑袋里以前去镇上的记忆翻找出来,以便明天方便行事。却发现那些记忆暗淡,再无印象了。他沉睡在景星乡里,就像在这里存在的千万工人,长眠于此。

今夜他睡得很熟,没有池岁星之后也不用起夜帮他盖被子,更不用被小孩挤到床边或者被他压在身上导致呼吸困难。毛文博起床的时候天已破晓,筒子楼下早餐铺的蒸笼冒着热气,他起身洗漱,看见正在楼下买早餐的毛健全,于是站在三楼的栏杆处,朝他挥挥手。

毛健全看见后也挥手致意,朝他说到:“去喊弟弟。”

毛文博点点头,穿好衣服去对门找池岁星。池建国和文丽萍已经上班去了,小孩一人在家,当然是睡到自然醒。毛文博敲了门,却没有一点动静。他又走到小孩房间的窗户处,窗户的窗帘半开着,透过防盗铁网,他看见池岁星还睡着。于是毛文博走回楼梯口,刚好碰上上楼的毛健全。

“弟弟呢。”他问。

“还在睡觉。”毛文博回道。

“怎么不叫他起来。”

小孩摇摇头,“让他多睡会儿。”

“那我们去城里就少玩一会儿。”毛健全笑道。

“那也没事!”

毛文博自己在家收拾东西,虽然去县城玩顶多也就当天去当天回,可他还是认真带好了帽子水杯,还有一把小扇子。整装待发,就等着池岁星起床。他可以确信,池岁星起床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来对门敲门。毛文博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敲门声适时响起,已经在客厅沙发静坐等候多时的毛文博上前开门。池岁星衣衫不整、嘴角染着泡沫,半空里是徐徐图升的朝阳,映得小孩满面晨光。

池岁星见毛文博背着书包,带着鸭舌帽,还在疑惑他要做什么。

“回家收拾东西。”毛文博说。

“哥哥你要去哪。”小孩问道。

“去城里玩。”毛文博捏捏小孩脸颊,“你也一起。”

池岁星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又问了一句:“什么?”

毛文博拉着小孩耳朵,凑在他耳垂旁清晰说道:“我们一起去城里玩。”

小孩明白过来,蹦得三尺高。

毛健全陪着池岁星过去收拾东西,有干爹带着,池岁星都自信许多。收拾好东西从筒子楼出去,邻居问他去哪,小孩都兴奋地回道:“去城里玩!”

从景星乡到县城有两条路,一条是坐船,一条是坐客车。县城叫湾东镇,老一辈们都这么说,传言是古时的运粮路线。沿着水路,一直往下,便是并入长江了。

毛健全计划去城里玩一天,因此坐早晚的客车便足以。他带着俩小孩,站在景星乡村口的路旁等候。那时的客车还没有路旁的车站,谁要下车,便在车里喊一句:“师傅刹一脚”,听见声音的司机便会踩刹车。在渝地,师傅或者老师二字可以表示对任何职业的尊敬。

有时家长为了锻炼孩子,会对他们说,“等到地方了你叫师傅喊刹车,要是你不喊我们就坐过站了”。池岁星每次却都是邀功似的对大人说,“我来喊刹车”。

从景星乡进城的车大概一小时一班,小孩急不可待,非要提早去等车。客车停靠站只有一个竖牌标识,屹立在景星乡的牌口。池岁星和毛文博背着包,一旁毛健全准备了票钱,成人票两元,儿童票半价。两个小孩身高都有一米一以上,因此得买半票。池岁星小时候跟着坐客车,总会希望大人买半票,这样就会觉得自己长高了点。

有时候,会遇见离半价票的身高差不多的小孩,大人们便会让他上车时弯着点腰,驼着点背,这样便不用买票。池岁星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他上车时挺胸抬头,就差踮脚给自己涨几厘米身高。

车轮远远地扬起尘土,池岁星站在原地挥手,那辆灰白色的客车停下,几人下车,几人上车。站在车门处的售票员还在喊道:“湾东镇,湾东镇。两块钱,两块钱!”

今天并非赶集,也非清晨卖菜的高峰,车上人不多。毛健全买了票,带着小孩往车里走。老式客车里总有一股汽油味,熏得人头昏眼花。车上的座位都是两人座,毛文博晕车,坐在靠窗位置,池岁星坐在他旁边,毛健全站在两小孩旁边,没位置可坐。池岁星又往里挤一挤,就差没坐到毛文博腿上,他偏头说道:“干爹,你坐这儿。”

毛健全知道儿子晕车,刚上车便拿出一块酸梅糖递给他。

“晕车就含着。”他说。

“嗯。”毛文博点点头。

池岁星觉得挤,已经坐在了毛文博腿上。后者抱着他,倒也还算舒适。客车的窗户被毛文博打开,行驶在景星乡的路面,微风吹来,坐在他腿上的小孩兴奋无比,不停伸手,似乎要抓住一丝微风。毛文博抱着他,生怕小孩从窗户下翻出去。

“你要吗。”毛文博把手里那颗酸梅糖放在小孩面前。

“我不晕车。”池岁星说。

毛文博双手搂着池岁星,把头埋到小孩肩上,深呼吸。池岁星昨晚睡得晚,没来得及洗澡,不过身上没怎么出汗,倒也不臭。车辆行驶,毛文博愈发晕车,把酸梅糖打开含在嘴里,酸甜的糖味溢满口腔,便不那么晕车。

池岁星跟他靠得近,似乎感觉到毛文博呼出来的气都带着丝丝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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