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来的如此突然，好像一瞬间，裴府就从无视这个野猫似的孩子，到每个仆从见了他就会低头问候：“少爷。”

裴长玉从未吃过那样的珍馐美馔，穿过那样温暖轻薄的衣袍，连带着小院里枯萎的山茶也被拔除换了新的——换成了大公子喜欢的栀子。

栀子花清香洁白，只是招虫，雪般细腻花蕊中总是爬着密密麻麻的小虫，裴长玉扒开一次后再也不敢靠近那几丛青白栀子。

母亲开始喝药温补被采过度的身体，气色好了起来。

裴长玉坐在床边，接过喝完的药盏，轻声细语地说：“大公子让我陪他一同读书，过几天还要帮我测试灵根，看有没有修道的机会。”

墨羽嫣对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大公子给这温补药方的时候说过，副作用是让人短暂失语。

其实不然，并没有一种温补药方会导致如此副作用，裴江先只是欺负他们不懂药理，在药方里掺杂了自己的私心。

墨羽嫣慢慢地比着口型，大意是：“不要惹大公子不快，保重自己。”

裴长玉抿了抿唇：“应该不会的，大公子.....是个好人。”

裴长玉没想到自己日后会恨不得抽烂自己的嘴，怎么会觉得裴江先是好人？

那个微雨清晨两个少年短暂的交谈仿佛一场梦幻，裴江先的真实面目暴露的极快，事实上他也不想掩藏——

“长玉，张嘴。”面前的少年眉眼疏朗，唇角天生微垂让他看起来带着些许郁气，而导致笑起来时总带着轻蔑嘲讽的冷意。

半天前的裴长玉死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绑起来，被自己认为是‘好人’的大公子逼着吃丹药。

他不懂修道，可能大公子一说也就乖巧吃了——只是在那之前，他亲眼看见裴江先把丹药强行灌给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杂役。

那可怜的杂役面部涨得通红，眼珠几乎要鼓出来，血丝微微在旁跳动着，凄厉地喊着饶命之语。

而裴江先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懒洋洋地说：“你不是想修道吗？撑过这灵力爆体之苦，就能入道了。”

他们当时都在花房里，清丽的栀子在冬季也吐着纯洁白花。裴江先站在一丛绿白栀子丛前，繁花茂叶衬托着他的身长玉立，俊丽无双，清雅的淡香萦绕四周，却熏得裴长玉想吐。

彼时的裴长玉站在一旁，双腿灌了铅似得沉，脊背如浸寒冰，他战战兢兢地开口：“大哥，要不.....”

裴江先含笑地看向他，对周旁的仆人比了个拿下的手势。

几双手即刻将裴长玉按在地上，一时间内心的惊恐到达了极点，他呼吸变得粗沉：“别——！”

“由不得你。”裴江先微笑着说，命人绑起他在一旁的柱子上，手里捏着一个小玉瓶：“长玉乖，张嘴。”

“很快就不痛了。”

裴长玉学到的第一个修行知识是：凡人不可以直接吞服蕴含灵力的物品。

那股暴虐的灵力从食道滑下，汇入百骸四肢，宛如数片凌厉刀割着裴长玉细弱的经脉，用粗暴的方式横冲直撞地开拓着体内的荒芜。

痛到极点是什么感受？现在的裴长玉已经回忆不起那极致的痛楚了，记忆深处只有万事万物在眼前融化的幻觉。

裴江先啜着的冷笑在记忆中扭曲成阴影，眼珠似乎融化在眼眶里，他张嘴，听见骇人的惨叫从自己嘴里迸发。

神经被层层绞碎，仿佛一根柱子贯穿天灵——裴长玉用尽所有的讨好语句，涕泪横流地求着酷刑结束。

他的视觉已然模糊，没有看到裴江先病态的发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