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低头拉紧了包袱上的绳结,而后站起身,将手上包袱轻挂在扶灼瘦弱的肩头,“我虽然也想为死去的师祖和师弟妹们复仇,但我一定能找到其他更好的法子。所以......所以你安心走便是,师父那边,我会想好对策的。”
“江湖凶险,你万事小心,凡事务必要多留个心眼,若我门派能在武林大会中报了血仇,我会辞别师父,归隐江湖。若、若有缘分......我们再当朋友。”
扶灼淡淡嗯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将包袱往肩颈处拉了拉。
......极沉。
好在系统颇为懂事,立刻就替他将肩上重量减轻不少,扶灼轻抬肩膀,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些。
“就此别过,”他坐上马车,望向眼前情绪低沉的于庶,“大师兄好好保重。”
“好,你也是。”于庶低低地回应了一句后,又忽然将他叫住,“师弟!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掀开窗边帷幔,扶灼问:“什么?”
于庶双手死死捏紧,声音也比先前沉了不少:“我不知道你会去往何处,但他日若能相见......我只希望你不要站在师门的对立面。”
他深吸一口气,从树下的阴翳处走出,但双眸却像是透不进半分月光似的,依旧黑得发沉。
“算我求你。”
扶灼回过身,终于将视线缓慢落在他的身上。
二次入梦后,于庶的神情神态似乎总在不断变化,与梦外的暗卫也越发相似。
扶灼能看出,那是一种从心底逐渐瓦解信念后所带来的蜕变。
但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
所以他只朝着于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而后便放下帷帘,任由车前两匹骏马扬起铁蹄,带着他离开了这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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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庶匆忙准备的马车虽还算宽敞,但行驶时,仍然有冷风顺着窗缝吹进,让人遍体生寒。
系统担心他受不住,暗暗将扶灼怀中的汤婆子又热了一遍,这才问他:【宿主,您接下来准备往哪去?】
上回为了作戏而强行服下的药到底还是伤了他的根本,颠簸之间,扶灼胃腹处的抽痛也越发厉害。
他苍白着脸,甚至没注意到怀中手炉的温度上升到了一个舒适的温度,只本能地将铜炉一角压进柔软的胃脘,借着略尖锐的刺痛强行拉回逐渐飘远的神志。
“去,”他蹙眉,忍下胃里绵密的疼痛,“去找武林盟主。”
系统的眼灯闪烁不停:【可车夫是于庶叫来的人,您信得过吗?万一他调转马头......】
扶灼又将铜炉往下压了压,胃腹处的痛感似乎也逐渐被抑制住,转而成为了他尚且能够忍耐的闷疼。
他直起先前因忍疼而略微弯下的腰,脖颈处的一滴冷汗也顺着领口滑入,在白玉似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晶莹却冰凉的水痕。
“杀一个人,”他细细地喘/息了几声,等待着眼前的黑雾缓慢散去,“比信一个人容易。”
说罢,在眼前门扉被打开的瞬间,他将深深抵在胃腹上的铜炉举起,毫不犹豫地朝着车夫的后脑掷了过去。
尚未来得及痛呼的车夫栽下了马车,发出重物坠地的闷响,扶灼朝前几步,素白的双手死死拉住缰绳,赶在两匹骏马受惊前勒停了马车。
靠在车头忍过晕眩后,他率先感受到的是掌心的刺痛。
——即便有系统暗中帮助,那两根粗硬的缰绳也还是将他的掌心磨得发红刺痛,虽然没见血,但红痕印在白皙细嫩的掌心上,总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系统十分担心,但天黑过后,他的能力已被大幅度收回,方才帮助扶灼勒停那两匹马已是极限:【宿主......】
他只来得及听清了这两个字。
情急之中被激发的肾上腺素缓慢褪下,先前强行压下的疼痛也在此刻卷土重来,扶灼甚至连发出一声闷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倚在车厢内,一边紧咬着下唇,一边忍耐着胃腹中越发猛烈的如针扎般的痛感。
脑内的系统似乎也进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扶灼能感受到它在不停操纵着各类指令,无奈能量受限实在太过厉害,即便它速度再快,能提供的帮助也是杯水车薪。
逐渐剧烈的疼痛之下,扶灼细白的手交叠在一起,猛地按进了隐有痉挛之势的胃腹,为自己博得了片刻的清醒。
——夜晚的丛林总有未知的风险,马车后还有一个不知是否死透的车夫,若真出现意外,能量受限的系统根本无法保障自己的安全。
所以,他绝不能让自己就此昏迷过去。
眼前景物因疼痛被切割得忽明忽暗,不断加重着脑中的晕眩,扶灼张口,从喉中溢出一声低而轻的闷哼:“把居沧草......”
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因为脑中转个不停的系统就像断了线一般,突然与他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