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的烛灯被吹灭几盏,自灯罩中映射而出昏暗光线迷离了周遭,扶灼坐在妆台前,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
直到系统告诉他:【宿主,居沧草已经准备好了。】
扶灼淡淡应了一声,素白纤细的手拉开身前妆奁,取出了被藏在匣中的扳指。
他将扳指藏在掌心,回到榻上,安静承受着那道熟悉的晕眩。
漫长的失重感后,先恢复的是听觉。
有许多人在他耳边不停叽喳:“似乎是醒了......快、快去告诉大师兄!”
“小师弟、小师弟?能听到我说话么?”
“你当心着点儿,别挤着他!”
......什么大师兄小师弟?
扶灼尚未睁开眼,眉心已然轻轻蹙了起来。
下一瞬,紧闭的房门被倏地推开,而扶灼的半飘忽的意识也在此刻被骤然拉回。
稍一清醒,身体内部积攒的不适便率先涌来,他细白的手指抓紧盖在胸腹处的锦被,伏在床边干呕起来。
“师弟!”推门而入的于庶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一把将围绕在扶灼身边的同门尽数推开,一手扶着他瘦窄的肩头,一手轻轻顺着他单薄的背脊,语气慌忙无比,“你、你怎么样?”
扶灼被他半揽在怀里,双眸因方才无法抑制的干呕而略有失焦。
那枚冷硬的扳指已经从虚虚握起的掌心中消失,他偏头低咳一声,问系统:“......居沧草的问题?”
【宿主,居沧草的能量远不如还魂草稳定,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导致您出现在于庶的梦境中。】系统虽然回答得极快,电子音却始终因慌张不稳,【目前距离武林大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您不想在此停留,我可以试着帮您......】
“不用。”
大概是上次的药效过于猛烈,他的胸腹处再次泛起绵密的疼痛,扶灼蹙眉压紧了些,额角也渗出了点点冷汗。
望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于庶也着急得不行,他将扶灼稳稳往怀中带了带,又从一旁的师弟手中接过一碗汤药,对着扶灼低声道:“很不舒服?我先前问过大夫,这药能暂时止痛,你先......”
但扶灼却微微偏头,躲开了他送至唇边的汤匙。
周围几个师弟妹们见了,互相对视一眼,道:“呃......小师弟,你既然醒了,咱们便先去练功了。等过几日你精神好了,我们再来看你。”
于庶将汤匙放入药碗中,低声说了句:“都去吧。”
众人点了点头,互相招呼着退下了。
于庶从小桌上拿起一块帕子,将扶灼额角的冷汗轻轻拭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看着扶灼低垂的长睫,不自觉捏紧了手中布帕,“上回药效太猛,大夫说已伤到了你的根本。你答应我,这段日子好好服药,珍重自身,待你暂无大碍......”他深吸一口气,将抓在掌心的布帕攥成团,哑声说了下去,“我就、就送你走。”
滴的一声,商城的兑换键在眼前亮起。
扶灼抬眼望向他,没有按下。
一晃眼,时间过去两日。
天色转暗,扶灼尚未来得及将屋内灯烛尽数点燃,便听得一件略急促的脚步声。
他循声望去,看到了于庶慌张的脸。
后者手中拎着一个包袱,快步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的小臂,只说了一个字:“走。”
扶灼垂下长睫,最后看了一眼桌边红烛上缓慢滴落的烛泪。
他放下杯盏,将微微发凉的手指搭在于庶有力的臂膀处,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带离了院中。
于庶的轻功极佳,很快便把他带至了数里之外的树林里。
皎月挂在林梢,将扶灼的肌肤照得更为剔透,唯独眼下那一点朱砂痣始终红得晃眼,轻易便能吸引人的全部目光。
“我没法待太久,只能将你送到这,”于庶把手中银钱递给一旁等候已久的车夫,又转身看着扶灼,“往南有间客栈,我都已替你打点好。自然......你若信不过我,也可随意挑一条道路走,防身器物、钱银与衣物都在包袱内,想必够你支撑一段时日。”
扶灼随意束起的长发被晚风吹散大半,此刻柔柔地垂落腰间,被月光一照,竟隐约泛着柔和的流光。
他抬手,将略凌乱的发丝绕至耳后,却并没有去接那只沉沉的包袱。
于庶的视线不受控地在他身上停留着,目露焦急:“你、你不信任我?你放心,这包袱里并没任何......”像是觉得一时说不清楚似的,他往前几步蹲在扶灼身前,竟是要准备就此拆开给他检查,“你可以看......”
“大师兄,”扶灼垂下眼睫,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你当真愿意放我走?”
于庶停了动作,蹲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扶灼被月色照亮的睫尖,和一双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的漂亮眼睛。
“我不愿瞒你。虽然我说不出理由,但我......我的确不想你走。”像是不愿面对似的,于庶很快将目光移开,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也缓慢紧握成拳,“可眼下,我只想让你活着,不想......将你卷进这些江湖纷争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