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晚晚!”
桑俞眉头紧皱,搂着怀里的人轻轻晃动肩膀。
她梦魇的样子看起来痛苦极了,鬓角是湿的,额头也汗涔涔的,双眼紧闭,眼角洇湿了一片,面上尽显痛苦。手指无措地抓着他胸膛的衣服,慌乱恐惧又模糊地喊着“爸爸”,“小姨”,“我疼”之类的字眼。
骤然间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挤压在一起,肺里的空气抽干了,心口疼得厉害,抱着她的手臂愈发紧张,嘴唇颤抖着贴到她耳边,痛苦地希望她听到自己的祈求和呼唤,把她从梦魇中拉出来。
猛地睁开眼,一瞬间呼吸都是停滞的,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腹部,手指惊恐颤栗着移到眼前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血,不是血……
还好只是个梦。
这一系列动作都落到了桑俞眼中,他的背脊僵硬地厉害。
她这是,在摸伤口吗?
她的噩梦是因为那道伤吗?
她受的苦,她的疼,把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心口,四肢……哪儿都疼,曾经的身上的那些伤口像是一齐复发,疼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刀,刀在哪儿……
不!不!
桑俞猛然清醒,肺部重新涌入了新鲜空气,他答应过她,不会再伤害自己。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比做噩梦后的迟未晚还严重。
果然药还是不能停吗?
“小鱼?”
迟未晚缓过神,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发抖。
她顾不上他是不是发现了她刚梦醒时的端倪,此刻桑俞像是病发一样浑身都在抖,面色和嘴唇一片惨白,他的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此刻她十分确信,他有事瞒着她。
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打破了僵局。是桑俞的手机。
来电只显示了一个字的备注——谈。
迟未晚想帮他拿手机,桑俞却抢先一步用手掌盖住了屏幕,并且快速挂断了电话。
她心中的猜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自从她回国后,他从未对她隐瞒过什么,所有的电话接听都丝毫没有避开她的意思,有时候甚至会开免提,他的所有密码都对她不设防,今天这通电话是唯一的例外。
一个只有姓没有名的电话号码……
她有强烈的预感,那个号码,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迟未晚假装平静,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桑俞按下内心的躁意和蠢蠢欲动的自毁欲,鼻尖贴到她颈窝,像是溺水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人,贪婪又眷恋地深吸了一大口气,抱住她的手臂也在不断缩紧,他压抑的嗓音淡淡响起,平静地像是无事发生。
“没事,齐鸣打来的,应该是叫我过去帮忙。”
骗人。
“嗯。”迟未晚应着,眼底一片晦暗。
两人各怀心事,却都在极力隐瞒着对方。
吃过早饭后,桑俞在玄关处和迟未晚吻别。
这几天的幸福冲昏了他的头脑,彻底忘了一周前和医生的预约。直到今天早晨的那个电话,他胆战心惊。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内疚伤心的。
自己如今这副残破不堪的样子,真的配待在她身边吗……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一直缠着他,那个血淋淋的夜……
退一万步讲,这五年里,她有试过别人吗?试过和健康的正常人谈恋爱吗?平凡幸福的日子里悠悠岁月长,那时候,她会不会觉得他是如此畸形,如此不堪。或者说,那时候的她,还会记起桑俞这号人吗……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明明快到三伏天了,太阳炙烤着一切,他却手脚冰凉。
从医院停车场出来,阳光烈得要命,只一眼就刺激出了生理性的泪,太亮了,亮得他内心不安,生理不适,有点想吐……
不行。
他不能吓到她,不能让她知道。
他会配合治疗,会乖乖吃药,会听医生的话……
迟未晚坐在桌前愣神,脑海里满是今天早晨桑俞面色发白的样子,他看起来像只被关在狭小笼子里的困兽,整个人充满了焦躁,惶恐和不安。
她没有再犹豫,点开了和齐鸣的微信聊天界面。
[你知道到他生了什么病吗?]
那边很快回复,[你联系蒋怡吧,桑俞找她的次数比找我的多。]
她添加了齐鸣推给她的联系方式。
那边同意了好友添加申请,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她们已经五年没见了……
“喂?”蒋怡试探着,“未晚?”
清晰的声音传到迟未晚的耳朵里,此刻她才发觉,原来她们都变了。
在她的印象里,蒋怡像一只活泼的小鸟,大多数时候,声音都是清脆的,雀跃的,昂扬向上的。而现在,那道声音里,少了几分昂扬,多了几分沉稳,但仍然带着激动和雀跃。
“是我,一一。”
蒋怡的喜悦瞬间被放大,“未晚,真的是你!起初齐鸣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真的回来了!”
“你真的在清河吗?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要不要见一面?”
时隔五年未见的老友,诚挚地邀请,小心翼翼地发问,没有责问她的不告而别,这些都让她心头一热。
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尖,“你的婚礼……你是不是抽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