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之中,元遥看向远处假山右前方的小路,只要出了那里,就是泊车的地方,她的侍从们也都等在那处。
确是有一段距离,但比起宴厅的位置,仍是近了许多。
然事不如愿,元遥跑出去没多远就被追上来的贺金扣住了肩膀,躲避之下,又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你别过来!”簪刀还被她攥在手里,刀尖沾染的血迹顺着刀刃慢慢滴落至地面。
贺金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仿佛恶鬼一般笼罩在元遥上方,伸手就要抓她。
“住手!”
这一声呵斥阻止了贺金的动作,他慌忙循着声音源处望过去。
只见一高大挺拔的男子奔忙而来,随着那男子身影的靠近,贺金心中没来由的惶恐越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
元遥听见熟悉的声音还未来得及转头,视线下一瞬就被匆匆而来的段淮所占据。
也只用这一瞬,让她头昏反胃了半晌的酒臭腥气就被段淮身上的香气驱散了个彻底。
明明方才还浑身紧绷,防备得像个刺猬,现在元遥却迟缓得不知作何反应。
“没事了,没事了。”直到被段淮安抚地拍了拍肩背,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微微颤抖。
元遥想让他放心,可刚对上他紧张的目光,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轻轻摇了摇头。
段淮的眉目未有舒缓,转而瞥见她还握在手里的簪刀和血迹,声音更加急迫:
“让我看看。”
元遥倏地回神,下意识想躲开,不料已经来不及,只能任由他拿过簪刀,又展开她的手掌仔细检查。
“不是我的血……”
见她确实没受伤,段淮像是放心了些。
一旁的贺金猜出了他的身份,先行上前一步道:
“想必阁下就是段将军吧,在下西平侯贺金,论起关系来,我应当叫你声妹夫。”
段淮没应声,慢慢地扶起元遥,等到她站稳,才将眼神投在旁人身上。
西平侯……他倒是记得,元遥的堂姐元媛当初就是嫁给了此人。
西平远在西南,段淮虽不知贺金好端端地为何进京,但此时他在意的并非这些。
“你刚才在做什么?”
贺金被这双狠戾的眸子死死盯着,方才面对女子的张狂不恭早已不见踪影。
段淮本就比他高了半个头,除了身量的不敌,更令他畏惧的,是对方身上的杀伐之气,那是见惯了大漠硝烟与尸片血海、手刃了无数敌人性命后才会拥有的危险气息。
“你看你这是作甚,”贺金换上副笑脸,大有息事宁人之意:
“我还能欺负了阿遥不成,刚刚我见她独身一人在这里,就过来关心了几句,谁知道她——”
段淮陡然间过来揪起他的衣领,神情毫无波澜,手上却是发了狠的:
“什么样的关心会逼得我夫人拿出簪刀自保?”
贺金本能地想要阻挡,反而被段淮反剪在了背后。
受制于人的屈辱令贺金恼羞成怒:
“放开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我!”
段淮未置一词,只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贺金疼得呲牙咧嘴,转头朝着后头大声喝道:“要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过来!”
贺金的侍从这才恍然回神似的,急忙上前解救他,闻风见状不用段淮示意,迅即将那二人制住。
筋骨的疼痛使得贺金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模样,像个无赖一般大喊大叫,说段淮是个匹夫,竟敢在这般侮辱堂堂西平侯,他要状告陛下等等。
段淮像是觉得聒噪,一脚蹬在对方小腿,又啧了一声: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教训欺负我夫人的人。”
他来的时候正看见贺金推元遥那一下,说什么“关心”显然都是放狗屁。
这种人一看就是欺软怕硬惯了,这一脚蹬下去,贺金果然放弃了硬碰硬的威胁,转而求起饶。
“公主,您没事儿吧?”馨儿取了东西回来,便见到眼前这一幕。
元遥摇头,视线却一刻不敢从那两人身上移开,她一是担心此事闹大,若真是摆到了皇宫那头,又是个麻烦。
二是……她不想把段淮牵扯进这腌臜事里。
正打算上前,园子里又出现了另外的脚步声,元遥连忙瞧过去,没想到竟是元媛。
对方像是急急忙忙赶来的,说话还带着喘息:
“……那是段淮吗?”
元遥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一时微愣,随后轻嗯了一声。
“那你倒是快去管管他啊,把其他人引过来这事就不好收场了,你就不怕跟以前似的,又弄得人尽皆知吗!”
元遥没工夫细究她的话,两步并作一步,抬手拽了拽段淮的手臂处的衣料:
“算了,我们回去吧。”
段淮眼中的戾气在回望她的一瞬烟消云散,只是眉心仍然紧紧拧在一起,元遥看得出他在担心她。
“我没事,我们先回去……”元遥抿了下唇,双眸低垂着,倏尔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乞求:
“……我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段淮紧绷的下颌一松,目光停留在她的发顶上,不多时,骤地松开手,贺金因失力倒地。
“若再有下次,不会就这么算了,”段淮站直身子,俯视着地上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我段淮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