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漫长,元遥惊醒数次,外头仍未见天光,她望了半晌窗框,索性起了床。
披上件外衣,元遥打算写幅字消磨时候,无意中瞥见了段淮那把短刀,不禁走神了须臾。
昨日宫宴禁携兵器,他才将其卸了下来,若非如此,这刀他向来不离身。
只能看出昨日确实着急,连防身的刀刃都忘了带。
盘算着时辰差不多,元遥简单梳妆过后,动身前往兰心住处。
昨个怪事太多,今日宫里沉寂不少。接连晴了几日的京城,说阴便阴了天,成片的乌云笼罩在四方宫廷上空,压人得很。
出来没多久,元遥在路上遇见了闫牧舟。
“公主可是没休息好?”他大概是瞧见了她眼下的淡青。
“起得早了些,”元遥回看他,才注意到闫牧舟虽衣冠尚整洁,但脸上倦意难掩,乌青更甚,“你才是……莫不是查了一夜?”
闫牧舟点头,随即道:“昨夜验尸,郭昭仪口鼻内有涎沫,唇色赤紫,体外无伤,银针验喉部无异,初步断似胸痹所致气血不足,乃卒死之相。”
“可她并无患病征兆……”
元遥忽地想到宴上时郭蓁便因身体不适离席,难不成她并非为人所害,而是胸痹卒死?
像是猜到她所想,闫牧舟又道:“但有一点甚怪,尸身手脚指尖皆呈灰色,且舌上生刺疱绽开,又乃中毒症状。”
“昨夜郭蓁离开时并非独身,就算病发突然,也不应当身边无人,可有查她的侍女?”
独身一人暴毙在夜深无人的深宫小苑,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她的贴身侍女道,原本她陪着郭昭仪同行,中途郭昭仪说要独自走走,便让她先回了寝宫。”说着,闫牧舟停下脚步,右掌压了压眼眶,疲态尽显。
“你这样身子吃不消的。”元遥关心道。
“陛下催得急,耽误不得。”闫牧舟摇摇头,目光投向前方,“臣接下来还得去兰婕妤处。”
“我与你同去,”元遥侧头同馨儿吩咐:“让膳房炖盅人参羊肉汤,等会给闫大人带上。”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眼看快到兰心寝宫,元遥蓦地开口:
“段淮出宫的事,要有人问起,要劳你替他遮掩。”
段淮是打着查案的名头跟闫牧舟出宫,这两日人若不在京城,难免有人留心。
“公主知他去向?”闫牧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元遥顿了顿:“……大体知道。”
闫牧舟语气骤冷:“还以为他能护着公主。”
“他出宫与花将军的事有关,如果我没猜错……”元遥四下环顾,方一步入寝宫地带,周围宫人多了不少,她敛下神色,轻声道:“我们先等边策消息。”
元遥以往也曾来过兰心宫里,从未像这回这般寂静。
闫牧舟出示令牌向管事的宫女表明来意,只见对方似有顾虑:
“大人,殿下,我们娘子还未从郭昭仪那事里缓过来,怕是没法子……”
话音未毕,里头出来个宫女,元遥认得出,是兰心贴身的侍女。
“殿下,娘子请您二位进屋。”
屋里头炭火足,一进门便觉被暖意笼罩,房中的布置精巧雅致,也处处透露着温馨。
只是兰心的模样与屋内的暖融格格不入,更似屋外凛冽苍寂的冬日。
“……二位请坐。”兰心声音微弱,像是强打着精神。
一旁的侍女为二人斟上热茶,又端上两盘点心。
“闫大人想问什么?”兰心开门见山。
“闫某擅自叨扰,还望婕妤担待。”闫牧舟将茶杯放至桌上,不动声色观察着兰心的举止:
“经昨夜验尸,郭昭仪是为胸痹发病致死——”
“不可能!”兰心登时打断他的话,“蓁姐儿素来身体康健,一年到头也生不了几回病,怎会害的那毛病?”
见兰心浑身发抖,元遥顾不得别的,起身同她坐到一起,安抚地握上她的手。
闫牧舟不了解后宫中事,会怀疑兰心属实正常。
可元遥清楚这二人间的情谊。
“只是验尸得出,真相还有待查明。”元遥轻拍着兰心的背脊。
闫牧舟盯着兰心看了须臾,沉着发问:“郭昭仪平素可曾与人结仇?”
兰心闻声沉静了下来,片刻过后,才红着眼睛开口:
“她性子淡,不会轻易同人结仇,除了那惠贵妃,没旁的人瞧蓁姐碍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