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元遥送到屋里,叫来下人替她更衣,段淮自觉出来候着。
他前脚出门,后脚下人便将那件大氅拿出来给他,还往他手上递了个手炉。
没过多久,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馨儿他们。
“馨儿姑娘,我知你着急,可你挟持我的药箱,我们也不会变快多少。”虞恒面无波澜地埋怨,可步子却在馨儿的督促下也急得要命。
瞧见段淮守着门口,三人止步,虞恒向段淮拱了拱手:“见过驸马,不知驸马伤可全愈?”
“托虞大夫医术高超,早便好了。”
没多寒暄,段淮引着他进屋。
元遥听见动静已经端坐起身,轻车熟路配合虞恒看诊。
虞恒路上听馨儿说了缘由,直接问了句:“我配给殿下的方子,殿下可有坚持服用?”
元遥顿觉心虚,实话道:“……没。”
虞恒一听,面色就沉了几分,道:“冬日寒凉,是喘症高发时节,那副方子只在冬三月服用即可,殿下今年难不成是一副未服?”
他说着两指搭在元遥手腕,细细号着脉,脸色肉眼可见地愈发愈黑。
元遥见状不禁抿紧嘴唇,一动不动盯着虞恒。
要说虞恒这人,平日冷冷淡淡,一遇到有谁不遵医嘱,便唠叨得不行。
偏元遥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因此没少被他数落。
“气虚体寒、胸郁阳虚、肺热不畅,再加风寒侵身……最近喝过酒吗?”虞恒越说声音越冷。
元遥越听越紧张。
怎么没喝过,不仅最近喝过,甚至今晚也喝过。
她仗着身上没有酒气,想要撒谎:“没……”
“喝过,今日才喝过。”段淮替她答了。
元遥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一直在一旁的段淮,按道理她才饮了那一小杯,留不下什么气味……顾不上深思,就听虞恒质问:
“喘症忌酒,殿下难道不知?殿下不当回事,为何常伴身侧的驸马也不知提醒?”
元遥理亏,本打算低头挨训,一听虞恒怪罪到段淮头上,急忙要替他辩驳:“他不……”
“是我的疏忽。”段淮道。
他就这么认下了,是元遥没想到的。
虞恒看这两人,一个认错诚恳,一个装傻充愣,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再说不出别的话,一拂袖,认命地拿出针包为元遥施针。
生气归生气,虞恒仍是仔细写了方子交给下人,而后想交代元遥些什么,才看她一眼,便转过身同段淮说起了医嘱。
元遥顿觉不解,再一看段淮认真的神情,也没再开口。
“……这些即可,除此之外——”虞恒视线又回到元遥身上,“驸马可还要看好殿下,别再随心随意。”
“对了,”虞恒收拾药箱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几天前殿下要的缓解骨伤遗症的药包,我已制好,一并带了过来。”
闻言,元遥立马望向段淮,他面色无异,只在察觉到她的目光时,回视一眼。
但这一眼,便叫元遥屏息一瞬。
他的眸底沉得骇人:
“虞大夫,劳您借一步说话。”
元遥拦不住,也没了力气拦。
屋里再度恢复安静,那两人出去的时间不长,左不过一盏茶,可元遥却觉得度日如年。
气喘已经瞒不住了,段淮若是再知道了她身上的其他那些毛病,又该如何解释?
或许他根本也不甚在意,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两人的关系也早不相同,还不如忖度他在路上所问之事,她该如何作答。
元遥也好奇,他听到了真相,会如何抉择。
于任何一股势力,毫无疑问,镇北军都是极强的战力。
从局势来说,鹿石关失守前,镇北军并无掺搅朝堂纷争的必要。
可太子坑害军士若成事实,镇北军如今在太子麾下,便是天理不容。
不得不说,要说服段淮,笼络镇北军,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不容她深思,门扇开合,段淮进来了。
元遥深吸一口气,方才扎针的皮肉随着她的动作泛起刺痛。
她在等他先开口。
等了几许,仍然一片寂静,元遥抬头寻向门口,只见段淮正靠在门上,他隐没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元遥。”
“你告诉过我,在那场火里你不曾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