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妍仿佛折腾够了俞闻清似的,伸着自己的右手在面前正反看着,盯着她那刚刚戴好的穿戴甲,心不在焉地对他说道:“行了,你发我邮箱吧,记得再检查一遍署名。”
他从来没觉得学术上的欺负有多侮辱,专业上的重复工作他可以安慰自己是积累,可这假睫毛的修复工作算是给他干破防了,沉默的这几秒都想问问学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看他的。
但看着贺妍的这副做派,俞闻清到底没有说出口,憋着的气在喉管上下反复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署名只有您的名字,我刚刚确认过了,那我给您发邮件。”
“嗯,”贺妍好像终于看够了自己的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腿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你记得锁门。”
仿佛吃定了俞闻清不会有任何反抗,贺妍拿了包就起身走了,离开教室时拿着手机贴到了耳边,只有一句甜腻的话传了过来,“你是青年研究员,我肯定听你的呀。”
俞闻清呼了一口气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了,这会儿再去食堂肯定没什么吃的了,想着要不一会儿去点心部买个面包,刚想到这又打开浏览器搜了一下鸟类可不可以吃面包,得到肯定回答后,心情仿佛都好了些。
背上书包关上物理实验室的门后,他在走廊里没由来地怔了一秒,循着窗框向天上看去,一弯清月悬挂在空中,他没想到,仅仅是普通的下弦月,发出的光竟会如此亮,连楼下的小路都好像铺洒了清漆,隐隐发白。
他回过了神,嘴里反复念叨着,就买普通的全麦面包,糖分少一点,这样的话花生还能多吃点,就是不知道这个已经开了荤的紫鸟再吃这种谷物做的食物会不会嫌弃。
俞闻清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刚刚的担心被自己一扫而空,花生是他一手带大的,从小玉米糊也吃过,小米粒也吃过,从来就只有吃得香的时候,哪有真正嫌弃过什么食物,他的小鸟是天底下最好带的小鸟了,不然这艰苦环境,早就弃他而去了。
被袁野抓着飞在半路的谢息尘突然打了个喷嚏,雪雁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还在风中询问少主是否着凉了,谢息尘抖落了一下脑袋,只说了一句没事,兴许是俞闻清的室友又在骂自己了。
赶到学校点心部时已经接近9点了,架子上只有零星几个面包,俞闻清挑了两个没有加热狗的买了单。才不能买热狗呢,亚硝酸盐这么高,小鸟万一把眼睛吃坏了可不好,况且自己的确抵不住小鸟卖萌撒娇的样子,每次都依着它的性子来,索性没有,他也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下午虽然折腾,但到底贺妍的这份内容算告了个段落,暂时不会再因为这个事来烦他,方昭琦最近好像也在外面参加各种学术讨论,这俩人不去实验室,他那只会避人说风凉话的导师是不会出现的。
那正好,他想,带着他的小鸟去飞一飞。
几乎是用跑着的速度回到宿舍的,开了门刚想喊花生,俞闻清却看到邹博明在理箱子,他有些疑问,但没说出口,直接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了,就着下午的凉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面包。
他以为这会儿小鸟不在床上蹲着,就在箱子里窝着,他不敢招惹小鸟,当时跟个肥啾似的模样已经足够让邹博明炸天,这会儿真成了个小紫鸡,不得把他心脏给吓出来。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倒是邹博明先和他说起了话。
“这段时间我回家住一阵子,跟你说一声。”
“哦,”俞闻清不咸不淡地回着,“大概多久?如果辅导员来需要我和她说什么吗?”
“不用,我最近没课,也没在她那儿欠什么实践分,李珊应该不会来找我,”邹博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俞闻清指了指,“下个月初科研竞赛指导要开始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课题组。”
俞闻清真的很烦这件事,平时要见着贺妍真都见够了,科研竞赛又要插一杠子,他忍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为了他的小鸟,他什么都可以忍,不过是又要多做份报告而已,多一份和两份,别说别人不在乎,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到时候去哪里你记得提醒我下。”邹博明说道,
“你不是要去找贺妍学姐么,还需要我来提醒么?”俞闻清难得回了他一句嘴。
邹博明好像愣了一下,本来应该生气发怒的事情,此刻却笑了起来,春风得意一般,连说话的口气都比以前好了不少,“让你提醒就提醒,说什么废话。”
俞闻清不搭理他,心里却惦记着他的小鸟,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收纳箱里什么没做好,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回过头看了看邹博明的箱子,已经塞了差不多了,他暗暗在心里催着,快点,再快点。
邹博明出门前,很少见底对着俞闻清说了一声拜拜,还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命真好,有这么个人护着你。
俞闻清没听懂什么意思,不过邹博明说话向来这样没头没尾的,他也不想弄懂,只想他快点儿走。
门终于关上了,他先去反锁了门,立刻站起来去开柜子的门,一边轻声叫着“花生?花生?”,一边把收纳箱捧了出来,可刚上手,就觉得哪里不对,箱子太轻了,小鸟不在里面。
拿出来的一瞬间,他发现箱子是空的,就给放到了地上。
俞闻清又两步上了床,左右都没找到小鸟,甚至还掀开了被子,连根紫色的毛都没见着,等到他掀开枕头,发现了跟紫色的、完整的羽毛。
根管没有断裂,连上面的羽丝都排列得很整齐,羽毛并没有因为脱离小鸟的身体而显得黯淡无光,而是在灯光照耀下还泛出了一些荧绿流光。
这是他的小鸟身上掉下来的毛,俞闻清想,可看到根管完完整整,更像是被人拔下来一样,他的心都揪了起来,再联想到刚刚邹博明要走的样子,难道他发现了?把他的小鸟……杀了?
不可能,邹博明这么怕鸟的一个人,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鸟动手。
俞闻清又赶紧蹲下去检查收纳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挠烂了,撕裂的地方和自己的床单被撕开的样子实在太像了,衣服是小鸟自己撕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