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殊点头说谢谢。他麻木地往回走,后知后觉地掏出手机给季少一打电话,手机号码是空号,又打开微信,点进季少一朋友圈,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一条空荡荡的签名,化身为流浪蝴蝶,愿在世间寻你千万遍。④打开聊天框给他扣个问号过去,消息发送失败,一看账号已注销,乔殊气笑了,一抹脸发现眼泪怎么突然掉下来。
不擅长告别所以不辞而别了吗?
明明没有提分手没有说再见。
乔殊回家路上差点闯红灯,整个人像飘在空中似的。
他回到家就把自己埋进床里,MP3单曲循环着那天季少一跑调的歌——他偷偷录下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的,总之乔殊醒过来的时候自己额头上敷着毛巾,乔母急匆匆地给他擦脸。
妈,乔殊嗓音沙哑,我们好像分手了。
乔母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她说,对呀所以现在生活回到正轨了要好好生活。
乔殊说好。他没说的是,可是我那么爱他。
乔殊失眠了。他白天很正常地生活,晚上却睡不着。他想快点睡着,去梦里和季少一见面,听季少一叫他殊殊子,可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却一片空茫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半宿,最后只能吃安眠药,一开始一粒安眠药他能安稳睡一晚,后来逐渐他需要更大剂量的安眠,他想要入睡必须依靠药物逼迫,但靠药物入睡他根本没办法做梦,一夜沉浸在机械的漆黑里,他日渐消瘦,乔母不知道怎么办,每晚都给他唱安眠曲,他说,妈,我睡不着。
他想见季少一又害怕见到季少一,好奇怪,大家好像都在八倍速生活,而他却像一只蜡烛,烧的只得半截了,记忆还停留在季少一眼神煜煜点燃他那一刻。⑤
乔母给他掖被子,问他怎么会这样。
乔殊摇头,安慰乔母说:我很快就好起来了,妈,别担心我。
季少一又一次一个人踏上韩国。他自己的行李其实很少,行李箱里装的都是乔殊给他的东西。那根小皮筋季少一把它装进绒袋里了,上面的塑料小狐狸有点儿褪色,季少一不舍得再用;乔殊送他的狐狸耳朵他也装进行李箱,糖果一颗都没吃全放在袋子里;还有他们的合照,乔殊印了拍立得,他用卡膜套好放在行李箱隔层里,七零八落的好多小东西都装进这小小的箱子里了。
他背着他那把吉他,吉他上有一行小字,化身为流浪蝴蝶,愿在世间寻你千万遍,是他最后一点私心,他还是很爱很爱乔殊,他还是想宣告这份爱。
他和李又珊说要出道,他就真的去参加选秀,没日没夜练舞唱歌,认识了同样来自中国的柏闻,有一次醉酒无意间把这事儿抖出去了,柏闻问他,你觉得你这样一走了之,他就会像没遇见你一样生活吗?
季少一酒醒三分,摇头说我不知道啊柏大队长。
后来他们出道了也确实光鲜亮丽了可是他们团却并没有一直顺风顺水,季少一差点喝下被动过手脚的水,他们团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狼狈退场,那一夜季少一和柏闻又在阳台上吹夜风,季少一没喝酒却觉得脑子里好像被酒精黏着了,他说我好想他,我想殊殊子。
塑料小狐狸快要从皮筋上掉下来了季少一用胶水黏过好多次,那根皮筋变得好丑可季少一就是舍不得扔,夏天天气热的时候糖果要化,粘糖纸上,那一捧糖果全化得变了形状季少一还是一颗也没吃每天数着糖催眠自己入睡。他和乔殊有联系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他私心藏在身边埋进心底了。
柏闻拍拍他的肩膀:想他,为什么不回去见他?
季少一又回到那个闭环,柏闻说,或许你的这个假设不成立呢?
季少一微眯起眼看向柏闻。对啊,总归团也散了他一时也无事可做…
他回到自己宿舍,合衣躺下,脑中思绪纷乱,想他要怎么回去、什么时候回去,想他是会和乔殊再碰面互相打招呼还是和他形同陌路,想如果他们还能有一段对话他应该说什么,对他道歉说不辞而别好像太虚伪太沉重,向他询问学吉他的约定好像太暧昧,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从前他一往无前,从不犹豫,如今却思前想后起来。
坐上回程的飞机他竟然有点紧张和不安,算是近乡情怯吗?
好像有好久没有回去,又好像一直都在那里。
季少一漫无目的地闲逛,思绪放空着就绕到了乔殊家,可他家似乎有点冷清。
他在离乔殊家不远的那个转弯口那等了一整天,没有看见乔殊出来。
他自嘲地笑笑,他现在心急如焚什么,是他狼狈不堪地逃离乔殊的世界,删除了号码注销了账号,现在就算想再拨通一个电话也做不到了。
站一天脚都麻了,季少一活动活动身体转身离开,在软件上找下榻的酒店。
走出十来米远,身后传来一声“小季”,季少一回头看见憔悴的乔母,后退几步说,我只是想看看他,没有别的意思,抱歉…
乔母摇头。乔母说,小乔走了。
季少一瞪大了眼睛。
乔殊走得很意外又不那么意外。一开始他说他很快就会好起来,乔母没多疑心,可是乔殊的情况没有好转。他好像生病了,总是能在虚空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很像他的爱人,他便时常与那个人对话。
他说,我有点想你。
他说,季少一,你真是混蛋。
他说,我早上起不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说,你带我走吧,去哪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