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一一脚油门踩死,直接往大门撞去。爆炸声巨大,他听力超群,就算实验所隔音良好也隔绝不了这么大动静更没法躲过季少一的耳朵。右眼皮狂跳,许向安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现在右眼皮一跳一跳始终不停,季少一只觉得心悸,怕是这句话真的要应验。车外有隐约人声在喊“拦住他”,季少一继续踩油门,从副驾掏了个包——他也忘了这包哪来的,份量挺重,跟转砖头似的,往脚底一扔压在油门上,然后他打开天窗,手一勾跳了出去!
呼吸声沉重,乔殊燃起火苗把扔进分类堆叠的文件里。身后火焰冲起,他又转头去拆电子库。大概率没有备份文件,乔殊便只想要让这里赶紧炸了。炸得越干净越好。乔殊隔着一层衣服把电线扯了,危险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了。刺啦刺啦,乔殊偏头啐出一口血。
“你忘了你体内的装置?”研究员同样狼狈,头发凌乱,血块胡乱地粘在脸上,乔殊像炸毛的小猫紧盯着他——手里的按钮。
乔殊正是因此受制于人,这是他绕不开的死结。室内嘭地炸了一声,研究员一愣,乔殊本要从窗外翻出去,被他一打岔,又转回来扑向他,只要趁他愣神的瞬间抢下来!研究员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在地上胡乱踹了一脚,正好扫中乔殊下盘,他本就因失血不太稳当,也并不是专业打手,当即摔倒。
研究员反身爬起来拽他,乔殊摔得眼冒金星,危急中劈开研究员的手,他不能再拖了。乔殊跌跌撞撞站起来,往窗外跑。呛进去不少烟雾,再拖他就要烧成灰了。
季少一弹跳力惊人,瞬间像飞一样冲出去好远。几吨重的钢铁和铁门疯狂碰撞,瞬间就是一声巨响,汽车爆燃,铁门扭曲,季少一翩翩然闯了进去。
吸血鬼。人们惧怕他,但更多的是对于这个物种的探索欲。
乔殊在迷蒙中拎起什么玩意儿朝研究员扔过去,扔完他迅速冲向窗边。窗户已经破开,他钻出去,窗框上的玻璃渣割破他的衣服、皮肤,在他灼到发热的皮肤上留下裂痕。他聚焦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新装不久的排风扇外机,他要跳到那上面,再依次往下落,他不敢耽搁,转身就跳,亡命之徒有最强大的潜力。
乔殊下到三层,磕碰几下,有惊无险。这时研究员也从窗外爬出来,他疯狂咳嗽,举起手中的遥控器。
季少一闻到了乔殊的血味。有点焦。他抬眼,眸光流转,那双宛若琥珀的眸子就被血色代替。眨眼间他已经离开原地,向着火的大楼奔去。
他来的太突然太没有防备,渺小的人类挡不住他。人类需要一定反应时间才会大叫着“强光照射,拦住他的行动”或者“武装压制他”,但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季少一就掐断了几个人的脖子。
人类的颈骨脆,咔嚓一下就断了。季少一躲过几发子弹和不知道什么扔过来的东西,飞起一脚踹在一个研究员身上,当场把人踹得飞出去十来米,兜头砸翻好几个,扑通摔了一圈。季少一懒得同他们多纠缠,干掉挡路的就往前去。他已经看见乔殊了,挂在排风扇上往下跳,浑身上下灰扑扑血淋淋,就是脏兮兮的小猫一只。
“烧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季先生烧的吗?”夏予扬震惊,紧张却又没有办法。顾子尧油门踩到底,车速已经超过限速,抽空抬眼,不远处灰烟和红光几乎要和天边乌云连在一起。
顾子尧感谢这乌云压住了太阳,但直觉上又不希望下雨,也许这火应该燃烧。
兜里手机叮叮响,顾子尧没空接电话:“林致,帮我接一下。”
“好的子尧。”林致从他衣兜里摸出手机,竟然是柏闻的电话。他们近年交往不多,也就节假日聚聚餐什么的。“喂,我是林致。”
脏兮兮的小猫喉头发痒,烟雾吸多了。乔殊浑身没力气,头顶的研究员和他手里的遥控器像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预示他的审判已经来临。好可惜,他都看见季少一了。
说起来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对谁交付情感呢?因为季少一没有拂开自己的手,关心自己在浴室里溺水没有,笑着夸自己名字好听,认真地了解自己的作息关心自己有胃病照顾自己的情绪,和自己一起打switch吗?
他怎么会来呢?他都知道了多少?乔殊一咬牙纵身跃下。
至少,在最后一刻,他还想拥抱一下季少一。
“我已经接到消息。”柏闻说,“看来你们也赶过去了?”
“是的,柏先生。”林致答,望过去一看,有不少人被爆炸吸引,有好奇的有害怕的。还有几只吸血鬼趁着阴天跑出来看热闹,大概是认出了季少一,“难道向安向宁也是这里出来的?”
江恪开车很狂野,把限速当耳旁风,一段柏油马路他开成速度与激情,柏闻牢牢系着安全带,语气四平八稳,一点不像对江恪车技颇有微词的样子:“嗯。你们打算怎么办?”
“尝试救援扬扬的朋友。”林致说,“你们呢?”
“当然是去捣乱。越乱越好。”江恪插话,“虽然我曾是人,但我和他们可不是一路人,不必怜惜他们。”
季少一抬头,他和乔殊之间只有五十米距离。很短的距离,一呼一吸间就能让它消弭。只是——
楼顶被烟雾熏得快呛死的那个研究员猛然按下手里的遥控按钮!!季少一呼吸一窒,恨不能掀掉自己的右眼皮叫它不准再跳。一声闷响,跳下来的乔殊在空中忽然扭曲了脸!下一刻便看见他后脖颈爆出血线,他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后脖子连带后背上细削的蝴蝶骨都炸了——
乔殊滚出去好几圈,整片地都沾染了血。他吃力地抽搐手指,还想要站起来。他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了,只剩那点关于季少一的残念支棱着他不要停止呼吸,不要停止心跳。恍惚间有人拽住了他破损的衣服,乔殊只觉得头昏脑胀,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他像破风箱,只能发出残破不堪的声音,他已经是散架的废品。
血液卷着他的生命力从身体里流走,乔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他看不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他现在真的很像一个棉花漏出来的破布娃娃。
大海干涸了。
季少一在那一瞬间如是想。
碧蓝的海水退潮,深水褪尽,那一片大洋枯萎了。
乔殊——季少一觉得自己声嘶力竭地在吼叫。他的大海如若干涸,那他也将成为搁浅的鱼。他会没法呼吸,他会旱死。这一瞬间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千年以来最汹涌的情感。
乔殊已经坠入一片黑,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里又传来无比疼痛的灼烧感。
“…”乔殊痛苦地扭曲面孔,好疼、好痛…要炸开了…整个人像被撕裂一样,血管在鼓动,好像要跳到表皮外面。乔殊浑身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不远处有一辆SUV从破败的大门处开进来,那里的火势刚刚被控制住,车辆滑过一个大漂移,驾驶车窗降下,顾子尧:“季少一!上车。”
季少一把乔殊抱起来,他还在流血,眼口鼻耳在汩汩往外冒血,脖子上的伤口也在渗血。季少一几乎要把人揉进怀里。SUV急停,夏予扬推开车门,快哭出来了:“快快快快不怕脏不怕乱快点上来!!!”
季少一抱着昏死的乔殊上车。
“初拥?”林致看了一眼,“他现在这个状态,既适合又危险。”
顾子尧又是一脚油门,直接碾过几个躲闪不及的人。林致说:“剩下的交给柏先生他们。”
季少一“嗯”了一声。他的初拥仪式进行到一半,现在就算是得当着这几个人的面也得进行到底。
实在是刚才太紧急。人要是死透了那季少一就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乔殊从鬼门关拉回来了。“我是季少一。你听得见吗乔殊?”
乔殊扇动嘴唇,声音没吐出来,倒是溢出一大口血。季少一捧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他刚才咬的是锁骨,现在在车里不方便他要换口对口渡血。“我不管你想死想活了殊殊子。”季少一压下心头酸涩。
季少一亲吻上乔殊。这个吻充满血腥气。他们接过吻,不止一次,心动时情动时,但没有这样慌乱无措过。
喂多少乔殊吐多少。
“怎么办啊行不行啊?”夏予扬缩在边上,被血腥味熏得脸色惨白,“我会不会太占地方?要么我爬后备箱去。”
季少一摇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