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逢三年一度的秋闱,书院初七一过就上课了。苏迈今年虽不考,但按理来说今日的这个点也不该出现在这儿。
苏迈解释道:“今日夫子家中有事请假,学生们也因此偷闲一日。”
季璋倒了杯热茶推到他跟前,道:“难得能偷懒,早晨怎不多睡会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多谢母亲。”
苏迈吹散热气,象征性地浅抿了一口,然后才娓娓道明来意:“母亲,孩儿想向您要一小厮。”
季璋思索片刻,问道:“顾源吗?”除了他,迈哥儿似乎并未与院内的其他人接触过。
“嗯。”
感受到季璋探究的目光,苏迈继续道:“他是个有学识的。与其让他在您院内屈才当个护院,不如让他给孩儿当伴读。”
季璋垂眸盯着面前茶盏内的茶叶,只见其如展翅翱翔的鸟儿般慢慢舒展着自己的叶片,就像是对面有了自己想法的苏迈,开拓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她道:“我若是没记错,他似乎比你大上几岁···你是想送他入仕途?”
苏迈身边有跟随了多年的书童,如果不是想要顾源参加秋闱,季璋认为没必要多此一举将人要去。
苏迈摇头,“是迨弟听闻他因贫穷辍学一事,想给他一次机会。”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季璋抬眼看向他。顾源过去了是跟着他的,他自个若是被影响了就不好了。
苏迈一早便想好,此刻倒也没有犹豫,道出自己的私心,“孩儿之后也是要考的,身边有个考过的,也能学点经验,何乐而不为?”
父亲是十九岁进京一考成名,他眼下才十六,再沉淀三年也不急。
“那从你院里调个老实些的护院过来。”当事人都同意了,季璋也不再说什么。
“对了,你父亲呢?”
苏迈摇头,“父亲与我不在一个院子,今日还未曾瞧见他。母亲若是着急,我派人去公衙寻父亲。”
“无妨。”
季璋考虑道:“等他回来,派人给我传话便好。”毕竟这文书还没写出来呢,早早寻到人也无济于事。
一夜过后,苏迈并未派人来传话。翌日,季璋拿着新鲜出炉的文书亲自上院蹲守也扑了个空。
再一问,好家伙,直接收拾包袱带着朝云和灵素宿在公衙里了。
上公衙又问,出门走访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故意躲着她吗?
罢了罢了,他既然已经看出了她的本意,这和离一事迟早会来的。
她与其如望夫石般干等他,还不如一边赚钱一边为着这虽迟但到的结果早做打算。
*
熙宁八年,春季回暖,万物复苏。
深埋地底的蝗虫卵也如雨后春笋般积极化虫,争前恐后从地底爬了出来。
苏轼有之前在钱塘西北灭蝗的经验,加之访问了密州本地的农夫野老后,他主张“火烧”与“用泥深埋”之法灭蝗。同时用官仓之米奖励捕蝗人,以工代赈缓解因干旱蝗灾而出现的饥荒。
此举大获成功,百姓们有粮可吃,不再指望着山上的树根树皮过活儿。山头也得以喘息,响应春日的号召裹上了新绿。
密州,终于有了几分生气。
春末三月,苏轼得闲拉着刘庭式在密州城墙下挖野菜。
刘庭式瞧着前面撅着屁股摘野菜叶子的上司,终于问出了自家娘子委托的问题,“子瞻老弟,你从正月就搬公衙住了。如今一晃眼已经过了两个月了,眼下事情告一段落,你不抽空回家瞧瞧吗?”
原本刚知晓苏轼住公衙时,他还以为是夫妻之间闹小矛盾,故而没有多问。不曾想,这一住就是两个月之久,他也不好再开口。如今终于寻得机会,他定不会辜负自家娘子的嘱托。
苏轼没有回应,默默地将手中抓不下的山菊花叶子放进了脚边的篮子里,然后起身拎着篮子挪到了新位置上。
瞧着他避而不谈的模样,早有预料的刘庭式采取了以退为进的话术,卖惨道:
“你也知道,我家月明与苏大娘子交好。听我家娘子说,苏大娘子已经许久未睡好了,眼下更是彻夜合不了眼。奈何张小娘子擅长的是外科,这失眠也治不了。这下,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轼闻言果真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刘庭式,黯淡无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亮光,“得之,你为什么会娶你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