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宁辛羽的心情很沉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她原本以为，这家工厂是看到她的知名度后，终于认可了他们之间互惠互利的模式。没想到，现实似乎是喜欢她的人的单方面的帮忙。

诚然，这家工厂做出来的成品是最让她满意的一家，她也相信，自己能够给对方带来回报，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可现在，她却觉得，如果签了这合同，反倒让她变成了欠人情的一方。即便最后的结果如她预料般好，那也不还是因为对方施以援手了吗。

她更希望的合作是，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的优点，然后互利共赢，是由理智做出的基于利益的决定，而不是因为人情。

说实话，其实她还挺愿意和这家工厂合作的，如果不是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

回到家时是中午，宁辛羽看到家里没人，便往江云知家去。

小辛羽、江云知还有小彭正好在吃中饭，看到她过来了，江云知有些惊讶：“这么快？”

小彭则立马道：“没吃中饭吧？快过来一起吃点。”

宁辛羽点了点头，没再推辞，坐下和他们一起吃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江云知问她。

宁辛羽摇头：“不怎么样，可能成不了吧。”

“发生什么了？昨天听你讲似乎还成竹在胸呢。是那边突然变卦违约了，想坑你？”江云知追问。

宁辛羽长叹一口气：“不是对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对方的条件很优惠，都是真的，是我开始纠结退缩了。”

“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还很想和对方合作吗？”江云知不解。

“这么说吧，如果一个对你来说很好的机会事实上是别人给你的人情，并不是真正欣赏到了你的能力，你们会怎么看？”宁辛羽缓缓开口。

江云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机会展现你的能力了。把你的能力展现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对啊，人情有机会可以慢慢还，但机会稍纵即逝。”小彭也说。

“有能力的人总能挣来机会，不缺某一个。”宁辛羽道。

“这样说也没错。但是有能力的人也不需要因为有能力就特意避嫌啊。”江云知回她，“如果剔除掉其他因素影响，这个合作是不是你所满意的，愿意继续的？”

“是倒是，可是”宁辛羽还是十分纠结。

“可是个啥，既然是你满意的，那就合作啊。”小彭道。

江云知也说：“你不可能要求这个世界给你画一根线，所有人的进程全部归零，公平竞争。这一点，就连高考都没有做到，不同的环境，家庭背景，老师资源。人是社会性动物，接受帮助并不可耻，抓住属于自己的机会，反倒比一切都要更重要。”

宁辛羽不服：“你明明是圈内最清高的。”

江云知微微一笑：“因为我恰好走运，出头了，所以现在不需要妥协，但不代表每个人都不需要。借力并不可耻。何况我之前也接受过很多人的帮助。”

宁辛羽心一横，把真相说了出来：“其实，这个人他前段时间和我告白了，我还拒绝了他。”

小彭闻言立马看了一眼江云知，心想这是谁竟然在江哥眼皮底下试图偷家。他轻咳了一声：“这样啊，好像确实不太好合作。”

这种情敌当然要断绝往来啊，小彭心想。

江云知微微一笑：“这个合作，你认为是你单方面占他的便宜吗？”

宁辛羽跳脚：“当然不是，我可以给他们带来很多实惠的。”

江云知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查了下这个公司，之前的经营状况十分不佳，最近才换了新老板，大概率对方是想借着你力挽狂澜。”

宁辛羽有些不好意思：“你是说我自恋了是吗。”

江云知轻笑出声：“没有，我是想说不仅那边是你看中的合作商，同时你对他们的好处也不可小觑。如果你真的很讨厌他，那确实可以不卖他这个面子，不让他占这个便宜，然后重新选择合作商。”

“倒也没有讨厌他。”宁辛羽嘀咕。

——

吃完饭，宁辛羽离开后。小彭十分不解地问江云知：“你明明知道对方喜欢她，我怎么听着你好像还在劝她和他合作。”小彭痛心疾首，“那不是白白给他们增加接触机会吗。你真的愿意？”

江云知微微一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小彭：“当然是真话。”

江云知：“不愿意。”

小彭：“那你还？”

江云知微微叹息：“也就劝这一次。我不想给她错误的引导。”

江云知：“可能你没有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固执，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这当然是她的优点。可是这样的个性，不懂得借力，不愿意借力，在生意场上注定容易吃亏。

如果她现在是个成熟的生意人，那出于私心，我可以劝他们不要合作。但她现在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我又怎么能因为私心给她错误引导呢。我希望她做一些选择的时候，是尝试过再遵从本心，而不是贸然给自己设限。

她应该多去尝试，在生意场上剔除掉杂念，更冷酷一点，更数据脑一点。我看得出来，她明明是想合作的。”

“你说，宁辛羽，她现在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原来粉丝们口中一直吹的清高，我行我素的江云知，其实俗得要命。唯利是图。”江云知转头问小彭，自嘲一笑。

小彭：“但你是为她好啊。”

江云知微叹：“可我同样也怕她对我失望啊。”

小彭感慨：“你现在好容易自卑。”

江云知垂眸：“我对她，从来就是自卑的。”

小彭安抚他：“可我觉得，你的本质还是自信的，所以你敢放任他们接触。”

江云知摇头：“不，我没有那么自信。”

小彭：“那你不怕吗？”

江云知苦笑：“怎么会不怕呢。我也是人，又不是圣人。”

“怕她觉得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怕她理解错我的逻辑，更怕她发现别人比我更好，爱上别人。怎么会不怕呢。喜欢她那么多年，我就一直在害怕，害怕永远出现不了在她的世界。”江云知微叹。

小彭吐槽：“那你还冒险，明明你也可以帮忙，偏偏要让她和别人合作，还是喜欢她的人。你这图啥，真是自找没趣。”

江云知：“因为我知道，她会想成为更好的她。而我也希望，无论我和她的结局如何，在她往后心智阅历越来越成熟的岁月，回忆起认识我这件事，绝不会后悔。”

“可能比起怕，还是爱更多一点吧。”江云知轻声。

小彭感慨：“你的爱是献祭式。”

“如果她真需要我献祭就好了。”江云知微叹。

小彭：“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