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兀自躺了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萧沉渊时不时提笔放笔的声响。
天下共主在那批奏折,自己却在床上偷懒,池舟后知后觉深感不妥,又不是很情愿地慢吞吞爬起来。
近来天气暑热难耐,宫中放置了许多冰块也抵不住人频频淌汗。
池舟先寻了把扇子,又将盛放冰块的木盒拿到书桌上,才在萧沉渊旁边坐下,对着冰块扇风,两个人都能被扇到。
萧沉渊感受到凉风,侧目看了一眼。
见池舟无缘无故从瘫倒在床、心如死灰的模样变得打起了精神,不明所以,一边写着字边虚心询问:“怎么不躺着了?”
“你这话说的我像是个只会躺着的废物。”池舟愤愤道,用行为极力否认,努力地对着冰块扇扇子,凉风习习,吹得人很是舒服。
萧沉渊:“……朕不是这个意思。”
池舟耸耸肩,不置可否:“我就是不想躺着了,想起来活动活动不行么?”
“可以……”没有外人在,池舟同他说话还是和以往一个样,伶牙俐齿,是他熟悉的池舟,萧沉渊失笑摇头,“尽管活动。”
池舟抿唇不语,手中又加大了摇扇的力度。
直到吹过去的风把萧沉渊拿着的奏折刮得呼啦啦直响,池舟才消停下来。
像是小孩子在赌气。
萧沉渊装作没发觉,嘴角微微上扬了些,看折子也忽觉轻松起来。
大幅度的动作把池舟也累得不轻,他扶着胳膊肘活动了一会儿,将扇子换了只手拿着,开始一下一下缓缓地在扇。
……
除了扇扇子,池舟暂且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渐渐感到有点无聊。
他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撑在下巴上,视线正对萧沉渊的侧脸。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侧脸。
萧沉渊很是专注地在看折子,池舟忽地联想到自己在东川国帮父王处理政务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幅专注的模样。
以前没有机会像这样看着自己,池舟一时看得竟移不开眼。
池舟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和样貌,没想到还挺赏心悦目的。
池舟长相随爹爹多,他爹爹生得就很好,他自然差不到哪去。
他还没有如此观察过自己呢,不曾想居然有被惊艳到了。
尤其是认真起来的时候,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番风骨。
池舟瞧着心里美滋滋的。
萧沉渊被盯了半晌,起先没怎么在意,后来这道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没离开过,才歪过头去寻视线的主人。
池舟在他扭过头之前迅速撇开了目光,在周围四下胡乱打量着。
萧沉渊也不拆穿他,看了看后又重新拿起了笔。
池舟还是闲着没事,看完了“自己”,接着目光放空地仍在摇扇子,视线在自己寝宫飘忽不定地乱扫。
一会儿扫到榻几上堆成山的奏折,感叹这么多萧沉渊什么时候能批阅完。
一会儿瞧见他布置得舒舒服服的大床,若不是萧沉渊在这里他早就躺在上面和孩子美滋滋在睡觉了。
一会儿又移到换了地方、香雾弥漫的错金银博山炉,满心痛惜,心痛白白耽误了他和萧沉渊早换回来一天……
伴随着耳边翻阅纸张的响动,池舟手里的扇子一起一落、一落一起,摇得慢了下来。
乱动的那颗脑袋也没有四处张望了,安静极了。
凉风逐渐小了不少,萧沉渊看完手中的一本奏折,抬眸瞥过去。
——池舟合眼垂着脑袋,正随扇子一同起伏,每当头快要磕到桌子上的时候,他总能及时缩回去。
萧沉渊:“……”
萧沉渊也是难得有机会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知晓里面是他人灵魂的缘故,他竟从自己的身体中看出了池舟的影子,睡相真的……不敢恭维。
……
池舟无意识砸吧了几下嘴,睁开眼睛时眼前还有点模糊,待稍显清明,桌面和他仅咫尺的距离,再往下一点必然要撞到额头。
池舟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立马仰头坐直了身子。
他脑子懵懵的,刚刚他是……睡着了?
池舟不太敢相信,自己坐着也能睡着?
他竟困成了这样?
以前池舟就是再困,最多就赶紧躺床上睡了,也不会像现在沦落到坐着就能睡着吧?
池舟陷入自我怀疑当中,很快,他想了想自己兴许就是刚入睡,不然他早就被难受醒了。
对,就是这个道理。
自说自话宽慰好,池舟的负罪感一消而散。
池舟象征性擦了擦嘴,偷偷转动着眼睛。
萧沉渊一如既往还在批折子,貌似没发现自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