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像个做错事没被大人看到的小孩子,侥幸躲过一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萧沉渊微微动了一下,吓得池舟赶紧挪走视线,赶忙掩饰性地摇快了扇子。
萧沉渊刚拿起的奏折又被吹到扑啦啦。
“……”
池舟接下来都在认真地给萧沉渊扇风,又总觉得一直看着他就是在看自己,很少再撇过脸去。
直到半晌没听见纸笔划过的动静才一点点转过头。
萧沉渊正低头按着眼睛,而他批过的奏折又在旁摞成了新的一摞山。
自己清秀的眉宇间透着疲惫,池舟好像又从中看出了萧沉渊的影子。
顾不得再次感叹,池舟大惊失色,手忙脚乱搁下扇子,上半身横在萧沉渊面前:“孩子又闹你了吗?”
萧沉渊顿了顿手指,滑到额角上抚了几下,沉着嗓子说:“未曾。”
“那就好,”池舟悬着的心落回了点,又不放心,“是不是伏案久了,要不要歇歇?”
“……”萧沉渊模样似是在纠结。
池舟心觉有戏,接着劝道:“歇一歇吧,为你为孩子,也为我。”
“……好。”萧沉渊果真答应了,在池舟这里难得不再逞强,不过他毫不客气提出了和昨日同样的要求。
池舟:“……”
如他所愿,池舟先把人小心翼翼搀到床上靠着,然后迈开他酸软的腿开始干活。
榻几是上好的小叶紫檀木做的,材质坚实,着实不轻,搬来搬去也能累得他满头汗,池舟昨日就深有体会。
笔墨纸砚也要一一在上面摆放整齐,萧沉渊处事讲究,就是在床上办公也不能乱了章法。
今日的奏折明显是比昨日多太多了,方才出动了那么多宫人搬运,现在仅靠池舟一人,要跑了好几趟才搬完。
余下榻几放不完的,池舟都摆在了床上,他实在不想再跑来跑去了,索性全搬了过来。
“呼!”这回池舟终于又躺了下来,动都懒得动了,还不忘客气着,“你需要什么再跟我说啊。”
“嗯。”萧沉渊翻了页折子,又重新合上放在一边。
池舟注意到,萧沉渊趁自己搬东西的空隙也看了几本奏折,好像都是和这本一样没有批阅,都和他分出来的一个“小山堆”放在一起。
在池舟的东川国,无论大臣上奏的什么,总是要批阅的,哪怕只是一个字。
为何萧沉渊原封不动放起来了呢?
疑惑的时候萧沉渊又放了两三本上去。
池舟想不通,整个人好奇极了,拖着劳累的身体从床上坐起和萧沉渊面对面,虚心求教:“这些奏折怎么都不批呢?”
萧沉渊停下刚摸到未看奏折的手,犹豫片刻,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他试探地问:“……你想知道?”
“当然了!”
还有可以不批奏折这等好事,他当然要知道了!
萧沉渊动了动唇,正欲开口,才张开一点点嘴又生生打住了,后抿着唇不言,却直接把奏章递到了池舟手上。
池舟不解其意,挑了下眉:“给我干嘛?”
“打开看看。”萧沉渊示意他翻开。
池舟讶异地“啊”了声:“我能看?”
萧沉渊:“朕准许了。”
池舟皱着脸,似嫌弃似忐忑,不敢相信萧沉渊会让自己看他们朝的奏折,但耐不住为何可以不批阅奏折的疑问,郑重其事地展开了。
这位大臣池舟不清楚他是谁,洋洋洒洒写了满满当当的字,池舟更奇怪为何萧沉渊不予定夺,打起精神去看内容。
哪知奏折的开头就震撼到他了,池舟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池舟难以置信地抬头,对坐的萧沉渊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表示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这下池舟不明白也明白了。
天下哪里有什么可以不批奏折的好事,分明就是无法下手啊!
为何今天的折子格外多?根本不是都城国朝政繁多的缘故,而是自己的行为让群臣全都不满了!
奏折本就是有事告知有事相商时才需要上奏的,所以不会每个大臣每天都会递折子,怎么说都不至于有现在这样多。
想必这堆折子里,除了岳家,每位朝臣都上了份反对让长定伯加官晋爵的恳求了吧。
池舟错愕地又去往后浏览,连番的陈情感人肺腑。
这萧沉渊随便拿的一本都句句恳切、字字泣血,其他的就更不用想了。
原来这等“好事”是自己惹出来的?
池舟一时间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