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季之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平日里看的那些或腻腻歪歪的情爱故事或荡气回肠的武侠传说,都是出自自己的亲爹之手。
细数季之遥看过的那些故事——《扶光》《迷宫飞行》《危险世界》《危险派对》《危险游戏》《危险关系》《废物皇子是替身》《公子宜修》《我醒来忘记白月光了》《白月光追到皇宫要杀了我》……
从数都数不清的话本子数量,足以看出一国之君这个位置有多难做,难到奉帝宁愿写会零读者会秃头的劳什子小说,只为抒发心中的郁结之情。
就在昨日,钦天监入宫觐见,带来了一个让他左右为难的消息。
钦天监称他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未来一月之内,大奉皇族不宜办丧,否则轻则大奉无后,重则天下大乱,国将不国。
不管是轻还是重,都不是奉帝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这对大皇子来说,人死了都得不到安宁,他作为父亲,怎么想都于心不忍。
他将自己关在明德殿一天一夜,写了一天一夜的话本子,最后还是决定以天下为己任,延迟大皇子的发丧之日。
而他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的产物便是一部短却饱含情意的悲剧故事诞生了。
他为这部新作命名为《潮湿的你》。
写下完结章的那一刻,他恍惚了许久才提笔为话本子的封面题字,写下最后一笔时,一滴泪也随之滚落。
他对不住他可怜的皇儿。
整个大奉只有一人知晓奉帝爱写话本子,这人便是跟随他数十年的赵公公。
每当他写完一本,便会将其交给赵公公,至于对方是如何处理的,他不关心,他只是想脱掉国君这个身份,尽情地直抒胸臆。
赵公公着人让这些话本子都流入民间,奉帝之作能够广为流传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季之遥,没有遗传到奉帝的创作天赋,却成了奉帝的忠实读者。
奉帝写话本子化名“言成”,他所写的每一本故事季之遥都拜读过。
流萤便是负责替她搜罗各类话本子的。
奉帝新作一出,不到一天,季之遥就已经拿到了手。
因篇幅短,她不多时便看完了。
旁人只看得到她平时大大咧咧,没有个公主样,却不知她与奉帝如出一辙的细腻心思——
只要一难过就不停地看话本子,看到自己麻木,看到自己想吐为止。
可这一次,季之遥没有麻木也没有想吐,相反,她看完哭得稀里哗啦。
难过《潮湿的你》的故事太过悲情,也难过失去兄长。
“流萤,我好难过。呜呜呜——”季之遥哇哇大哭道。
流萤也束手无策:“奴婢这就去寻新的话本子。”
流萤走后,她又对着银竹哭;“小竹子,我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银竹一向清冷的神情此时有些动容:“公主殿下想哭便哭吧,银竹的肩膀借你。”
季之遥听了哭得更大声了。
她想起了大皇兄对自己的好,也想起了大皇兄替自己背过的那些锅。
她从小便讨人厌,顽劣程度可以说仅次于季修。
可奉帝只有一位公主,大奉也只有一位公主,众人对她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爱有加。
她的性子也被养得越发娇纵,对宫人颐指气使,对亲人任性妄为。
然而她在大皇兄那里碰了壁。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树叶开始掉落,天气已然转凉。
幼时的季之遥带着流萤和银竹到御花园游玩,此时秋菊开得正热闹。
她远远便瞧见有个人影缀在繁花当中,弯着腰似是在采花。
她走近一看,那人正是大皇兄季遇。
“想不到大皇兄竟喜欢这姑娘家才爱的东西。”季之遥开口嘲讽道。
季遇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搭话。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季之遥蛮横道。
季遇从小便没有母妃,长在皇后的宫里,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得宠,无论是出身还是其他,在众多公主皇子中都是普通。
样样一般的大皇兄竟敢无视她的话,娇纵任性的七公主当然不能忍。
她双手叉腰,几个箭步来到季修身边,盛气凌人地说道:“喂,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七皇妹,我是你大皇兄,不是‘喂’。”季遇终于直起身子,只是目光并未落在季之遥身上,而是停在手中的提篮里。
那里面装了一小半他采的各种菊花。
柳皇后擅制香,也爱花茶,他要采最好最新鲜的献予母后。
“我偏不叫,我就要叫你‘喂’。”季之遥又朝他走近一步。
季遇其实无所谓她怎么叫自己,他只是想要快点讨母后欢心,所以不想与她过多纠缠。
于是,他无所谓道:“七皇妹开心便好。”
季之遥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不轻,余光瞄到一旁的池塘,顿时起了歹念。
她再度往前走了一步,季遇不得已只好后退一步。
季之遥却仍旧步步紧逼,直到把季遇逼得退无可退,他才忍无可忍:“七皇妹到底想怎样?”
季之遥莞尔,接着假装摔倒,扑向花丛之际直直地将季遇“推”入了池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