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雪越下越大,整个紫禁城白蒙蒙不见天日。
下了早朝,年羹尧走在宫道上有些心神不宁。
宫巷远处,依稀还能听见有人在道他的是非,他止步,细细一听,颇具鄙夷的话传入他耳中。
“年羹尧那个狗奴才还是临阵倒戈了,他竟敢耍我们。”
待人走近,年羹尧依着宫规先后给他们见了礼,简单敷衍寒暄两句后便想着借故离去,却被十爷恣意张狂地拦了去路。
“年大人如今可是威风堂堂啊,我们想跟你说几句话还不一定够得着。”他字字雪亮,目光狠厉的望向他,“这些天围绕在你府中的人可都是些有脸面的大人物,我们兄弟怕早被你给忘了吧。”
年羹尧原本淡笑的脸顿时僵住,他仔细审视着他面上的变化,脸上的笑竟深了几分,“八爷才是朝中响当当的人物,微臣说白了就是权贵眼里的一个奴才,怎敢让你们挂在口中。”
十爷目光死死的锁定他,从里面透出来的是嗜血的凶狠,“年羹尧,你真够阴的。”
年羹尧从容淡漠的对他鞠躬行礼,“十爷若没什么事,微臣就告退了。”
正想着要离开,又听对方轻蔑道:“你不就是为了四哥的女人吗,你是看上了他的女人。”
他神情凝重没有说话,九爷轻笑轻一声,看到他眼中的落寞,不禁皱眉无奈道:“我对你妹妹的感情你也知道,要不是四哥当年抢走了她,幽若迟早会嫁给我。”他紧紧蹙眉,眸色之中是一派悲凉与疼痛,舍不下错过的那一段情。
“幽若现在是四爷的侧福晋,望九爷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年羹尧声音疲惫沙哑,说罢,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身影一片孤寂。
八爷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出一抹苦笑,“世间一切,唯独感情最让人伤神伤心,爱情是年羹尧的软肋,我们最终是败给了一个女人。”
“只要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只要能够让她开心,做什么都不会勉强。”说出这句话时,十四爷感觉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深深吐纳一口,才勉强稳住心神。
动了真情的男人便是世上最可怜的,一生因爱而生,因爱而存。
他们何尝不是身陷红尘无法抽身,无法自拔。
只是这爱情,终不过落花凋零,究竟谁来过谁走过,又有谁知道?只有彼此心里留念着那一份孤独的爱罢了。
……
康熙五十七年冬,康熙亲率百官为十四爷践行,并在太和殿举行了颁敕印仪式。
出师礼极为隆重,诸王、贝勒、贝子、公以及二品以上的大臣全部身着蟒服送十四爷于列兵处。
身着戎装的十四爷跪受敕印,向康熙行了谢恩礼后便肃队而行。
此次,他以天子仪仗率正黄旗出征,王公贝勒、文武百官悉数恭送。
队伍从德胜门出了京城,挂着“大将军王”字的帅旗格外耀眼。
骑在马上的十四爷威风凛凛,宛若黑夜中的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忽然,他勒紧缰绳,回头朝送行的队伍望去,见到了十爷,朝他投过去一缕复杂凄凉的目光。
十爷明白他的心思,冲他点了下头,算是安抚。
在他转头之时,他扬声喊道:“十四弟,我等着你凯旋而归。”
闻得此言,十四爷心里几番起伏,扯了扯嘴角牵强一笑,想到白初念失明后,一双明眸失去了那动人的魅力,他始终无法平息心底翻江倒海的痛。
原来失去她后,他才明白,这世间再也没有哪一个女子值得他付出生命去爱了。
寒风吹来,他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视野所及的风景,心底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凉的彻头彻底。
送走了出征队伍,看着大部队远去,一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十爷眉头紧蹙,目光流露出一丝担忧,十四要他照顾好白初念,又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万一皇阿玛跟德妃娘娘知道白初念还活着,他们若让她死,以他一人之力又怎么能够救下来她。
见他低垂着头,沉沉叹了一口气,九爷转动着眸光,嘴角微挑,“十四弟如今手握重兵,率军前往青海,是为了建功立业,你不为他高兴怎么还愁眉苦脸?”
十爷摇摇头,心中更是忧虑不安,十四与十三争夺兵权,最终他棋高一着胜出,被封为大将军王,享受天子依仗,享受着万人吹捧,可却把巨大的难题交给了他,他接下了这个重任,又怎么能把人护好呢?
“皇阿玛不仅封十四弟为大将军王,还以天子出征的规格为他送行,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九爷眯着细长锐利的黑眸,轻抿的唇浮出一抹邪笑,“我们兄弟中只有十四弟是风光无限,谁比他更得圣宠?”
十爷随之一笑,玩笑道:“你是个财神爷,十四弟急需依靠你的力量,有你在,我跟八哥什么都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