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两道人影自客栈窗户飞出,直奔镇北江神庙。
此处虽已断供奉多时,但因用作“软禁”之地,还不算太过破败。严逐和林煌越过高墙飞入院中,只见一座鲤鱼石雕四分五裂地散落各处,想来应该是那江神真身。
“石雕是由内而外崩碎,怕是那旧江神不满念仙镇所作所为,一怒之下将其供奉法身自行毁去,”林煌神识一扫,当即说出了推测,“换作是本王,肯定要引江入镇以示惩戒……干嘛这样看我,我是说冲了那真仙庙,肯定不会伤及凡人性命。”他说到一半,敏锐感觉到严逐不悦的目光,连忙补上一句。
哼,本王现在有伤在身,暂且先不与你计较。
“是谁在那里?旻儿?是旻儿回来了吗?”一老妇自旁边房间走出,拐杖打在青石路上。
“二位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为表诚意,虽说严逐二人并未刻意隐匿身形,但还是对老妇人敏锐的感知有些惊奇。似是看出这一点,老妇面带微笑解释着:
“我于此处住了十年,每日每夜都注意着院中动静,不敢安睡片刻。至于现在虽然年岁未过半百,身心却已如花甲。”此时阴云散去,月光洒落在妇人的银发,也照亮她脸上交错的沟壑。
“老人家,我等并无恶意,只是听闻你不满真仙的长生手段,希望与家人在现世相见,前来打探些消息。”
“二位公子敢在深夜到访,想来也是有些手段傍身。老身别无所求,只求能再见吾儿一面。如若二位可以答应,老身自当知无不言。”
“如若我二人能寻到令郎,当然愿意让你们母子团聚。”严逐拱手作揖,林煌却似是想起了什么,走到院门处望着大门出神。
“这便如梦中那般……”他之前消散的记忆此刻重新汇聚,“会痛的世界……就是现世吗?”
他一指轻点在门闩处,清脆的破裂之声传来,随后便是一个男童虚影借着月光飞入院中。
“娘亲!”
“旻儿!”
二人本该紧紧相拥,可男童终归只是梦中虚影,就这样穿过了妇人的拥抱。
“娘亲,你头发怎地白了……呜呜呜”男童盯着妇人苍老的面容,泪水无法抑制。
“旻儿……娘亲等你等得好苦……可你怎么还是……离开时的模样……之前在梦中见到的果然不是你。”妇人同样热泪盈眶,她早就知道先前梦中见到的那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旻儿,可镇上居民都说她疯了,以不敬仙人为由将她软禁在此,“我没错……我没疯……哈哈哈哈……什么真仙……什么长生……全都是骗人的。”
“旻儿,你在哪里,娘亲这就去寻你。”
“娘亲,我在念江镇,这里到处都是蜘蛛网,还有个很大很大的妖怪,把我们聚在一起,不让我们乱跑,说我们是它的储备粮。不过有条大鲤鱼,它说可以偷偷带我溜出来。”
“旻儿,这里就是念江镇啊……那日你跟着假仙人究竟是去往何处?”
“娘亲,我记不起来了……呜呜,我的头好痛……它要回来了……我……”男孩痛苦地蹲在地上,身形逐渐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老身厚颜无耻,虽那假仙手段通天,但还是恳求二位公子救救我旻儿。”妇人直接丢掉拐杖对严逐和林煌叩拜起来,声音凄厉而虔诚。
“你先起身吧……”严逐召来一片清风托起老妇,又将清心咒打入老妇心脉,“不妨仔细讲讲你见到的仙人手段。”
“是……旻儿其实生来有些痴傻,本来我打算等夫君自沙场归来,一同寻访名医,不料最终却只等他的死讯,”妇人声音哽咽,抬头看向天空残月,回忆起往事,“然后我寻了许多医生,他们都没有办法,只说先天所致,无药可医。”
“最后一位大夫说,天下仍有仙踪可循,不妨打听神仙下落……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妄想仙人能大发慈悲治好旻儿。于是四处寻找仙迹,最终听闻念仙镇有真仙庇佑。我用光身上全部的财物,才求得旻儿参加仙缘测试的机会,那段日子我日夜去庙里祈祷,希望真仙能选中旻儿。”
“所以你也如愿以偿了。”林煌语气冷漠,在他看来,现在这一切也是妇人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