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就说不出话来了?平日能言善辩油嘴滑舌的严逐上仙去哪了?”林煌思绪同样纷乱,他并不清楚自己大发雷霆的根源,只得先以讥讽为自己壮大气势。
起初林煌只以为人族都能明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看严逐吃瘪,却未曾想对方竟然愣住了,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让他误以为严逐十分讨厌被如此对待,或者说,讨厌被自己如此对待。
可不管怎么说,严逐三番五次救他,自己也确实没有指责对方的资格,大不了以后不去碰严逐的嘴唇,然而,越是这么想,林煌心里就越是觉得委屈和不甘,凭什么只许严逐摸得自己的角!
林煌并未发现,他怒气的完全出于二人关系的停滞,以及对严逐日渐强烈的占有欲。无论是学神通还是在车厢里摸角的亲密接触,严逐的动作和玩笑都只是点到为止。林煌不止一次地想问严逐,自己算作什么呢?是像玄离那只乌龟一样愿意性命相托的弟子,还是浮云剑仙那样携手论道的挚友?
严逐沉默地听着林煌的嘲讽,又观其神色紧张,泫然欲泣,不由得呼吸一滞,心中似是有什么从未体会过的情绪钻出,流经四肢百骸,冲向识海,荡出一道涟漪。那道涟漪无缝自起,荡出越远越是汹涌,裹挟着与林煌相伴的无数记忆,终是如惊涛一般打在神魂之上。
此刻,严逐终于明白,小麒麟对他而言早已超过了“友”的限度,所以连刚才的逗弄也因有恃无恐而越了界。
亏他还是道心通明的真仙,连自己的思绪都弄不清楚。
严逐自嘲地笑了笑,对林煌拱手道:
“先前是我说的不对,在这里给阿煌赔礼了。”
林煌听见严逐道歉,又见他对自己行礼,不满的情绪又涨了一分。即便林煌现在心如乱麻,可他并不想从严逐那里得到这种回复。
那是哪种呢?林煌也想不清楚。
回想与林煌的初遇,严逐明了,一个懵懂天真的妖兽从森林走出,来到人世红尘,却被修士当作天材地宝一路追杀,难免心有芥蒂。虽不知林煌为何亲近自己,但他显然认为自己不与那些修士一样,将妖族视为修炼的材料,更不会因其妖族身份而区别对待。
故而,刚刚的轻吻,在林煌看来与摸角并无区别,只是想捉弄自己罢了,是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让他产生了误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严逐有了办法。他轻叹一口气,走到林煌身边,俯身吻上他的麒麟角。
“你!你干什么?!”柔软的触感从角上传来,让林煌不由得惊呼出声。
“赔礼啊,这是以人族的方式予以回应。在我眼里,阿煌与我一样,皆是万千生灵的一员。”严逐的指尖轻轻抚过麒麟角上的纹路,情难自已,竟向天挥动衣袖,引下细碎星芒穿过车顶,落于二人肩头,看得林煌一时失神,而后他继续道:“但于我而言,阿煌又是不一样的。纵使春去秋来,沧海桑田,阿煌仍是我心中长明于九天的日月。"
原本林煌听到严逐说自己不一样,心头一紧,没想到后面这一句却是如此文绉绉的话,虽不难理解,却让他脸上刮起一阵炽热。
“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可没让你这样赔礼。”林煌别过羞红的脸,怒气早已平息,却继续嘴硬着。
“如果阿煌不明白的话,那我可以解释一下——我这是在‘求偶’。”严逐见林煌眼中愉悦被羞赧替代,不由得继续进攻,趁此机会直接表明心意,留给小麒麟自己决断。
“求……求偶?!”林煌没想到严逐如此直白,他可从来没考虑过求偶一事,先前生气也只是针对严逐被亲之后的反应,从没想过对方赔礼之后会是这样,“我……我看不行,我才成年不到两百……五百年,而且我现在并不考虑求偶之事。”
林煌大脑飞速运转,他记忆中全是坠星山鹿妖求偶的模样,什么雄性之间相互比斗争夺配偶,求偶成功后成双入对,气氛太过黏腻,光是想一想就浑身发毛,如果把严逐带入进去。
不行,绝对不行,一百个不行,严逐这样出尘的仙人,怎么会跟别的鹿比斗呢,更何况他连角都没有,也不对,他是人族,应该是跟人族斗法。不不不,目前麒麟应该就自己一只,也不用和别的麒麟……
林煌无法想象严逐争夺配偶的场景,完全忽略了求偶的原因,而后看向严逐的眼神怪异起来,一直摇头叹气。
“总之就是不行,我劝你放下求偶的心思,现在这样就挺不错的。”
严逐哪里知道林煌小脑瓜里在想些奇怪的事,只当对方确实没有结侣的想法,可又听说要保持现状,不免有些迷惑。
“算了,那就依你吧。”毕竟结侣一事于仙修而言至关重要,切不可操之过急。
二人皆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车厢继续慢慢飘浮前行。
自明心意的严逐却更加大胆,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林煌,看得他十分不自在。
“看什么?”
“看阿煌秀色可餐。”
“什么意思?”
“就是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
“咳咳……本王没让你看,钻研你的阵法去!”
这句话倒提醒了严逐,他隐约感觉此去天都极为凶险,却没有推算一番,于是借助道妙阵盘开始施法占卜。
神识归于一片云雾之中,朦胧虚影飘落眼前,他看到丹炉尽毁,烈焰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