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可笑。

严逐低叹一声，只觉因果如棋，天下生灵不过于其中翻覆，终是难以挣脱。

他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的魂魄正在缓缓上升，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正将他拉向天脉——他知道，自己的命数已经尽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林煌的哭喊声。

“逐哥！”

那声音，仿佛一道微弱的光，在这无尽黑暗的天道吸力中穿透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头，想要回应——可是，魂归天脉的力量太过强大，他的神魂正在化作点点星光，向着天空飞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而在现世之中，林煌的世界正在崩塌。

严逐的身体正在他的怀中化作点点星屑，宛如流光般飘向天际，那些璀璨的光点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流失，像握不住的细沙，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逐哥！”

他嘶声喊着，双手想要抓住那些飘散的光屑，可是无论如何努力，终究只是徒劳。严逐的身影依旧在渐渐消散，他的脸庞在光影中变得模糊，那双曾经机智又暗藏俏皮的眼眸，如今只能映出一抹虚无。

无，天地之始也。①

天脉之力已经降临，无情地带走一切。亡者不可留久于现世，那重重因果就是天道的枷锁，将其一点点押回最终的“监牢”。

林煌的心脏像被撕裂般剧痛着，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可又无能为力。他对道法的参悟不及严逐，而妖力亦是不足以将天道撼动，甚至连修为也无法让严逐多些停留的时间……

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逐哥离开吗？

不！

他绝不接受！

——一定还有办法！

满面悲怆的麒麟望向夜空，只觉得星光明灭，似是严逐自天脉投来的视线。忽然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幻境中的记忆。

在幻境中，少年曾亲手布下了一座奇特的阵法，向他讲解其中的玄妙，那阵法由无数星光构成，仿佛能沟通天地，而少年曾在那时笑着对他说：“问天阵，可以逆天窥因果，甚至能强行扭转一些注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代价极大。”

那时的他只是听着，并没有过多在意，可如今想来——那或许是唯一能让严逐留下来的方法！也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暗示。

林煌的眸中燃起希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心神，抹去脸上的泪水，端坐于严逐不断化作星尘的躯壳前。

“问天阵……”

他闭上眼，回忆着当时严逐布阵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丝灵力的运转，每一处纹路的刻画，以妖力结合神识，在地面临摹起来。

他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偏差。想起君侯曾经教导过，任何阵法一旦出错，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能布阵的仙人，神魂都极为强大。

星光在指尖跃动，阵纹在地面浮现，林煌的妖力随着刻画的轨迹缓缓流转，一点点地将阵法拼凑完整。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体内的妖力正在急速消耗，可他咬牙坚持，手指划破虚空，以麒麟血为引，将最后一笔阵纹落下——

刹那间，星光大放！

无数璀璨的光点从阵法中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幕，直冲苍穹。被天脉吸引的严逐所化星屑，竟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下，微微一顿，停止了上升的趋势。

林煌心头一震，眼中涌起狂喜之色——果然有效！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骤然冲入体内，几乎让他瞬间失去意识！

“噗——”

鲜血狂喷而出，他的经脉正在剧烈震颤，宛如要被撕裂一般。他知道，这阵法本就不是普通的法阵，而是逆天改命之术，若修为不足，极可能遭到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可他已经别无选择。

林煌咬紧牙关，强行稳住灵力运转，拼尽最后的力气催动阵法。

天穹之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松动，苍白的星屑在阵法的引导下缓缓汇聚，逐渐凝聚出严逐的身形。

“逐哥！”

林煌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拉住他，而严逐的神魂似乎终于挣脱了天脉的牵引，缓缓低下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叹息，又似乎有一抹难言的柔和。

“阿煌……”

他的声音在星光中回荡，空灵且断断续续，仿佛飘渺的回音，又仿佛是真实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