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念安没动,只皱眉扛着腰酸膝盖疼:“十一州都看着凤州案怎么解决呢。”
苛捐杂税不是今年刚出现,而是由来已久,百姓无可奈何,积怨颇深,而高官借此敛财不计其数。
凤州案一爆出来,百姓盼着免除杂税,高官又怕被追责。
各州虽然按兵不动,但都在密切关注这案子到底会怎么判,眼下京中俱是四方眼线。
周庆若严惩岳桐霏,百姓就会认为朝廷是放弃了他们,以后苛捐杂税便是光明正大。
若失民心,只怕用不了多久,各州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岳桐霏”。
风念安只是想混吃等死,太平安稳的过完这辈子,若大齐亡了,他的计划就破灭了。
钟离烬劝他:“这么多人跪着,不差你一个。反正你已经露过面了,没人会说你。”
可风念安只是低头不语。
晚饭还是酉时吃的,这会儿早消化没了,肚子里空荡荡,他身上逐渐乏力。
如果放在以前,遇见这种事他会怎么做呢?
若崔晓娟入京找的不是李安而是他,他大概率不会像李安那样在朝会上说出来,公然跟陛下叫板。
他会像对待陈翠翠案那样,先稳住崔晓娟,把水搅混,然后寻一个让两边都不太满意但又比较满意的法子潦草解决。
李安他太勇敢了。
风念安不是那么勇敢的人。
但这些话他不会跟钟离烬说。
钟离烬只能看着他硬扛,眉头紧皱,不停地小幅度晃动身体。
直到他眼前发黑,开始频繁眨眼试图保持清醒时,钟离烬终于不能放任不管了。
这病秧子要晕了!
他“蹭”地站起来,吓了周围人一跳,纷纷看过来。
钟离烬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刚要拽风念安起来,就见他两眼一闭,倒了。
幸亏钟离烬手快把他捞过来,才没让他摔地上。
淮东把风念安从他手里抢过去:“我送少爷回府。”
他把风念安带回去,马上请了常年住在风府的医师给他看诊,还好只是劳累过度,姚萍不放心地守在床边。
消息传进御书房,周庆笔下稍顿,一团浓墨毁了一幅好字。
“严重吗?”
四喜:“已由小厮送回府了。”
周庆把写毁了的字扔掉,重新写:“其他人还跪着?”
“是。”
周庆只在纸上写了个横,便放下了笔,揉着太阳穴问:“四喜,你也觉得朕不该杀岳桐霏吗?”
四喜把腰弯的更低:“老奴愚钝,不懂政事。”
周庆苦笑一声。
东宫里,太子周岩听完手下人的汇报,把书合上,叫来宫女:“时候差不多了。更衣,本宫要面圣。”
周庆只是好面子,受不得有人忤逆他,并不是真的不懂时局。然而脾气上来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凌迟的圣旨下完了,李安傅宜也打完了,门口那么多人跪了两个时辰。
现在要他突然收回成命,岂不是很没脸?
而周岩,他就是要去给周庆送“台阶”。
风念安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周庆接见了周岩。
“你也是为岳桐霏来的?”
周岩摇头:“儿臣是为李少卿和傅将军而来。李少卿虽言辞无礼,但拳拳报国之心不假。有如此忠臣、贤臣,乃是我朝之幸。还请陛下看在他二人勤恳为国的份上,留他二人一命。”
他掀衣袍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
“朕何时说过要他们的命?”周庆起身将他拉起来:“只是他们公然抗旨不遵,朕威严何在?”
“那岳桐霏一案,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周庆打量着他。
太子垂下眼睫,似在叹息:“儿臣只是觉得,于法该死,于情当活。”
周庆没说话。
太子又道:“但法是约束,情属自愿。”
用强硬的手段逼迫百姓臣服,和以情以理让百姓甘愿臣服,是完全不同的。
周庆背过身,让他继续说。
直到两刻钟后,他引经据典说得口干舌燥,周庆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已经逐渐泛白的天边,叫来四喜:“传朕口谕……”
风念安第二天中午才醒,淮东给他送来清粥养胃,他边吃边问:“情况如何?”
“李少卿被贬至工部水司员外郎,傅统领去了左飞虎军。岳桐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大板后发配边疆。其余从犯酌情从轻发落,游行之人无罪释放。”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松了口气。
“是太子吗?”
淮东点头。
端王从来不会忤逆周庆,他是不可能去求情的。
七皇子周书奉行不问朝政的准则,一心只读圣贤书,更不可能去劝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