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止是谭少维,风念安都懵了。
他怔怔看着钟离烬。
开玩笑的?
吓唬谭少维的?
谭少维脸色大变,半晌没说出话。
真的?
假的?
局势瞬间逆转,钟离烬突然就掌握了主动权。
“本来不想说的,毕竟是‘私访’,可是没想到被你掳来了不说,还威胁我。谭节度使,你那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骗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我是长平王世子啊!陛下忌惮长平关都忌惮成什么样了?巴不得抓我小辫子敲打我爹呢,我敢欺君吗?”
风念安盯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钟离烬还在继续说:“再者,杂税撼动的是库债在民间的信任,也是朝廷的威信,陛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每年放出的库债超万万,陛下怎么能容忍有人在这个上面耍小手段?你真以为陛下对凤州案的真相一无所知?”
他唇角含着技高一筹的笑,气得谭少维七窍生烟。
风念安经他一说,也反应过来。
李鹤敛财多年,陛下当然知道,但是他不能动李鹤。
凤州案,李鹤把主意打到了税收上,威胁到库债的收益,这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陛下必然不会心无芥蒂。
但是李鹤跟太子同气连枝,他不敢轻举妄动,大肆调查。
刚好钟离烬出现了。
陛下当然乐得让他去打前锋。
成了,谁也不知情;没成,错全是钟离烬的。
跟他没关系。
他跟李鹤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多完美呐。
风念安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都被骗过去了,还急吼吼地跑过来。
钟离烬刚刚为什么宁可跟谭少维动手都不允许他留在这?现在甚至自爆身份也要带他回去?
因为从头到尾,真正欺君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能不着急吗!
他说完,看谭少维还有些发懵,遂把桌上的饭菜推到一边,坐在桌沿上倒了杯水润喉,给他一个消化的时间,还不忘反客为主地薅一把羊毛。
“我欺君是假,但你瞒而不报可是铁证如山。”他晃晃手里装着一大堆证据的盒子:“备马吧,要宽敞舒适的马车,我可以考虑在陛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让你死前少受点罪。”
谭少维回过神,差点咬碎一口牙。
没想到啊没想到,阴沟翻船了!
证据还是自己巴巴双手奉上的!
又是杀刺客、又是在郑丘面前帮着遮掩、又是威逼利诱把证据全塞进人家手里……不敢想钟离烬看着他做这一切时心里笑得有多大声!
他捏紧拳头,手背在身后,后退半步。
钟离烬头都没抬,捡着花生米吃,随口道:“可别想着杀人灭口啊,流光可是从你眼皮子底下跑了的,我要是死在这,你说得清吗?”
瞒而不报,还暗杀朝廷命官,周庆不可能承认让他微服私访查案的事,但凤州隔壁就是徐州,长平王快马加鞭过来用不了两日,谭少维会是第一个给钟离烬陪葬的。
他收回那半只脚,松开手,咬牙切齿地问:“你想怎样?”
钟离烬理所当然:“备车啊。”
“我怎么办!”
我问的是车不车的事吗?你手里捏着那一堆证据,交上去我怎么办?
一边是陛下,一边是端王,证据确凿的事端王肯定不会保我,那我不是死定了!
钟离烬安慰他:“放心。这事儿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太子的。我悄悄把东西拿走,悄悄交给陛下,不管怎么裁决,都连累不到你身上。”
谭少维没说话。
他不知道钟离烬可不可信。
钟离烬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谭少维现在没有第二个选择,他冒不起这个险。
放他走,顶多是被端王问责,失去一个大好机会,但机会可以再找;若是不放他走,自己横竖都是个死。
果然,僵持半晌后,谭少维还是叫人去准备马车了。
钟离烬把风念安扶进车厢,自己去赶车。
谭少维拽住马缰:“你可得说话算话!”
钟离烬回他一个灿烂的笑,拍着他的肩膀:“放心,我最讲信用了。”
马车刚走不久流光就追上来。
“世子,有人跟踪。”
“嗯,不意外。”
马失前蹄,谭少维不跟踪才怪。
不过一出了凤州地界进入山里,谭少维的人就跟丢了。
节度使府里,士兵跪在地上请罪,谭少维让他起身:“丢就丢了吧,这世子年纪不大,倒是不好对付得很。”
他已经第一时间给京中去信了,希望端王能早做准备。
夜幕降临时,钟离烬找了个山间破庙落脚。
他扶风念安下来:“我怕还有死士,不敢住店,委屈你了,将就一晚吧。明日进了靖州,就有人接应了。”
破庙里蛛网遍布,灰尘漫天。
钟离烬指挥流光:“后堂还算干净,你清理一下。”
流光麻利去做。
钟离烬多看他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