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转性了?
以前他挺看不惯风念安的,这回倒是乖顺。
风念安问:“淮东淮南呢?”
后面的流光说:“他们身份敏感,怕暴露,知道你安全后就走了。”
应该是怕被谭少维认出来,去找孙掌柜了,跟着商队回去不容易被发现。
钟离烬找到个蒲团,把自己的衣服垫在上面让风念安先坐会儿,然后捡了些枯枝生火,又拿出谭少维给的干粮和水递给风念安。
风念安被周到地照顾着,察觉出他的一点小心翼翼,不由心中发笑。
这小世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倒是细心的很。
他忽然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板着脸坐下,小口啃干粮。
钟离烬打量着他的神色,关切的问:“水凉吗?要不要烧热点?”
风念安不说话,钟离烬把水倒进壶里加热。
山间夜风掀起一阵尘土飞扬,他把门关上,只留了一扇窗子透气。
几次三番他欲言又止,风念安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不说,风念安也不说,直到他把干粮啃了一小半,嫌干巴不肯吃了,钟离烬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次的事是我不对,瞒了你,害你冒险大老远跑过来,你……生气了吧?”
风念安有心再吓唬吓唬他,但又觉得这样捉弄人不合适,只好坦言:“没有。”
“这么大的事,哪能跟谁都说。你做的对。”
“可是你不顾危险过来给我送消息,我却没第一时间跟你坦白,你真一点不生气?”
他坐在风念安身边,探身看他:“如果是我的朋友这样瞒我,虽然他做得对,但我肯定还是会生气的,你不用故作大方。”
这话倒是说得风念安有些刮目相看。
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不用故作大方”。
钟离烬:“本来路上就想跟你说,可是一来我要赶车,关注跟踪人的动态;二来,也确实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讲,怕你太生气了哄不好,这才拖到现在。我给你道歉,我错了。”
他自导自演,又解释又劝慰又道歉,把风念安弄得哭笑不得:“有气这会儿也没了。”
都走一天了,这会儿才问,真换个气性大的怕是已经七窍生烟了。
钟离烬睁着大眼睛:“真生气啦?”
风念安叹口气:“本来有点,但想的更多的是,你比我想象中要更沉稳些。”
他听到钟离烬假装告病去凤州查案时,居然一点没怀疑也没调查就直接当真了,又气又急,也跟着来了一出欺君罔上。
现在想想,倒是他太毛躁。
钟离烬一直看着他,看见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摇摇头:“不是我沉稳,是你不信任我。”
他说:“我处境都这么危险了,陛下本就对我多有防备,我怎么可能送他一个杀我的机会。”他叹口气,不知是真失望还是假失望,从行囊里掏出来一包糕点给他:“吃不惯干粮吧?特意从谭少维那拿的。”
风念安惊讶:“什么时候?”
“吃饭的时候啊,我从桌上顺的,你没看见?”
风念安摇头。
他手也太快了。
风念安吃着糕点,钟离烬把他吃一半的干粮拿过去啃。
风念安把糕点递给他一个,被他推回去:“就这些,你吃吧。本来就瘦,要是再饿坏了,想不到我得挨多少参。”
风念安被他逗笑。
钟离烬看他笑起来,心情放松不少。
这一路上给他忐忑坏了。
他怕风念安生气,打了八十个腹稿道歉,一路上都没敢开车厢门,刚才好不容易说出来,心惊胆战的,还好风念安英明,好哄。
他看着风念安把几块糕点品尝完,拿胳膊肘碰碰他:“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他是真的开心,眼中满是笑意,看得风念安有些仓惶地别开眼。
他其实真的生气了。
气了一路。
可是一边生气,一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生气。
就像他说的,他本来处境就危险,这种事肯定不能告诉不相干的人,他风念安算什么?凭什么要告诉他?万一出了差错,那不是九死一生吗?
没毛病。
千万不能说。
而且相比于钟离烬的隐瞒,他更多的是气自己。
怎么就能信以为真呢?
回想起被谭少维堵在节度使府时,还是难免心有余悸。
若钟离烬真的欺君了,要么他被迫留在节度使府,要么钟离烬带他杀出去,不管怎样,他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太鲁莽了。
太惊险了。
太不要命了。
他怎么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到傍晚时他已经冷静下来。
温暖的火堆照着钟离烬的脸庞,将他那锋利的轮廓都渡了层暖黄的柔光,模糊掉年纪。
或许,他可以更加信任他一点。
一名十九岁就能孤身闯敌营、围魏救赵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将军,他怎么会把他当小孩子看呢?
风念安的心绪变化钟离烬并没有注意到,他见风念安确实没生气就彻底放下心来,拨弄着火堆转而问起齐惠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