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土色的孤坟，渐渐化为了微弱的烛光。

叶谨缓缓睁开眼睛，还有些恍惚，他侧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白倾安，许是听到了他发出的声响，白倾安抬起头来，叶谨忍着剧痛伸手去摸那张熟悉的脸庞。

“大宝，我疼。”叶谨听到自己沙哑却带着娇气的声音，他握着白倾安的手“你抱抱我，大宝，我疼。”

“羞羞脸，普普羞羞脸！”一只如火焰般的鸟儿飞了过来，它尾端带着金色花纹，这是一只凤凰幼崽。

“普普，普普，你怎么不理我？”那小凤凰张口，叶谨怔怔的松开了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说别叫我普普，但却觉口中漫上一股腥甜，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呕出一口血来。

他跌回到了床上，一霎那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摇曳的烛火越来越清晰。

“爹爹，你给九天讲故事，陪九天一起睡好不好啊？”小小的凤凰在桌子上讨好的蹭着他的手，他看了看已经变得微弱的烛火，将小凤凰温柔的捧到手心中“好，今夜爹爹陪你一起睡。”

“不行！师弟你说好了今夜陪我的！”少年一把拉住了他，撒娇一般的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处“我不管，你都陪这个臭小子睡好多天了，今天要陪我了。”

叶谨好笑的摸了摸白倾安的头发“怎么跟个孩子争风吃醋。”谁曾想，他话音刚落，手中的小凤凰就被丢了出去，他的惊叫还未出口便被堵在了喉咙里，接着他就被抱了起来。

第二天他瘫在床上看着那个美艳无双的少年围着他忙里忙外，没事还要过来偷亲一口，每每这时，他就会一把将人推开，黏糊糊的哼两声来表达嫌弃。

叶谨从来没想过他会与白倾安有什么交集，如果不是误入迷阵，如果不是少年在开始的那半年里对他无微不至。

如果不是那日阳光太亮眼，微风正好，让他失了心防，如果不是那人明媚如夏花的笑容，让他迷了双眼，如果不是那温柔坚定的家人二字，他也不会如扑火的飞蛾，循着拿微光而亡。

在迷阵的那三年，他被温存蛊惑着，他们嬉戏，他们一起研究出去的方法，他们一起狩猎，一起采野菜，一同下厨，就如同寻常人家那般。

他还记得，那人捡到九天的时候，捧着凤凰对他笑的好温柔，他说“你看，我们又多了一个家人。”那人的目光那么坚定清澈，是那样深爱着自己。

叶谨想，这样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美满，可最终这所谓繁花似锦的未来路，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迷阵是楚东钰从外面强行破开的，当时的他刚送给白倾安一片小叶子，那是一个可以传声的法器，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白倾安，迷阵便被破开了，接着他们二人连带着九天一同陷入了昏迷。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房间去找白倾安，可是，他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他送给白倾安的小叶子里传出了白倾安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麻木的揪着手中的小叶子，看着天空中漂亮的不真实的月亮，听见的却是白倾安厌恶至极的话语，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少年正唾弃的说着他是如何的不知羞耻，说他是如何恶毒的趁人之危，说他想要攀附权贵，说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丑陋的脸，不看看自己那低微的身份。

那夜的他被硬生生剜掉了心，可月亮却那么圆，显得他的悲伤与绝望那样的渺小。

明明睡醒前还是寻常道侣一般的幸福生活，醒来，却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丑陋下作。

叶谨无助的听着那些充满厌恶的话语，那些话残忍的像是淬了毒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往他心里捅，他踉跄着回了屋子，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可那些话语还是在他耳边回响着。

叶谨想说，是你说要与我在一起的，我拒绝过很多次了，我没有不知羞耻，明明是你说要成为一家人的，我没有在意过你的身份，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我没有攀附权贵。

我没有趁人之危，我只是太久没有被人爱过了。

叶谨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胸口处被堵住了一般，胀痛又带着撕裂的苦楚，他哇的一口血吐出来，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血腥味不断的蔓延着，他无法克制的吐着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偶尔喘息时，会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后山的，醒来就看到自己的师父许清澜端坐在他身边，他努力想起身行礼，却被许清澜按住了，良久他听到自己师父清冷的声音“你入了心魔，未能渡过金丹期的心魔劫，心魔不破，你此生无法再跨过金丹期。“

叶谨脑子一空，随后想，啊，这就是痴心妄想的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