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了一大笔的债务。
那些债主天天去星野瑾以前和母亲居住的家里催债,父亲没有办法,就来求叔叔,求叔叔帮助他一次。
星野瑾不知道叔叔和父亲怎么谈的,她只知道,父亲来她和叔叔的家里闹了两天之后,再次从家里消失。
星野瑾看到叔叔疲惫地坐在沙发闭眼休息。
她犹豫地上前,叔叔感觉到她站在旁边,就睁开眼睛,问她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星野瑾摇摇头,小声地说:“对不起,叔叔。”
叔叔神情没有变化,只是说:“你父亲的事跟你无关,你只需要去上学,好好读书,其他的,你别管。”
说完之后,叔叔让她去吃饭上学,就拎着公文包走离开。
星野瑾吃完早饭就给自己打气,然后去上学。
虽然她很害怕去上学,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学。
不仅仅是因为母亲想她成为一个学习好的好孩子,星野瑾更多的是不想叔叔露出失望的眼神。
叔叔很关心她的成绩,哪怕他忙到晚上都是睡在公司里,但是每次期末考试,叔叔必定会在家里,等她拿着成绩单回家。
叔叔他希望星野瑾好好学习,那星野瑾就努力地学习,课堂上跟不上,那就课后去补。
她努力地学习,考出一个好成绩,老师坚定地却认为她是抄袭的,说要叫家长。
星野瑾急得开口说话都说不成一句话,来来去去都是“我没有”,眼泪坚强地在眼眶里流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她明白了一件事,哭是最没用的办法,不会有人因为她哭,就会相信她的话的。
星野瑾知道叔叔很忙,所以她不想去打扰叔叔,但是老师有叔叔的电话,最后叔叔来到学校。
叔叔安静地听着老师的控诉,没有说话。
星野瑾低垂着头,看着地板,眼前一片的模糊,眼眶里面的泪水来回地转动,始终没有掉下来。
终于,老师停止诉说的嘴巴,喝了一口水。
叔叔开口问她:“瑾,你有抄袭吗?”声音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星野瑾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几乎是嘶吼般地叫出来:“我没有!”
叔叔说:“她没有抄袭,这位老师,你有证据吗?”
星野瑾当时一下子愣住,抬头呆呆地看着叔叔没有丝毫变化的脸。
老师也愣住了,愣愣地开口:“她、她平时作业都没有交。”
叔叔问:“瑾,你的作业呢?”
星野瑾说:“被、被撕掉了。”
每次她写完了作业,带到班上,都会被撕掉。那些学生嬉笑着说借来抄一抄,星野瑾不肯,那些人就撕掉她的作业。
她好不容易把作业补上,老师却以时间过去了很久为由,不再收她的作业。
叔叔看着老师问:“还有呢?单单是一个没交作业,就可以确定瑾抄袭了吗?证据呢?
老师愣愣地说:“她、她,很多同学都说,她抄袭,总不能所有人都看错了吧。”
老师说着说着,语气就坚定起来。
叔叔嗤笑一声,星野瑾还是第一次看到叔叔冷漠的脸上还能有嘲讽的神情。
叔叔开口说:“你看到了吗?老师,你看到瑾她抄袭了吗?瑾她是被人抓到抄袭的证据,还是学生在考场上把她抄袭的书扒拉出来?监控呢?实质的证据呢?”
老师哑口无言,学生只是跟他说星野瑾抄袭,考场的老师既没有抓到她抄袭,也没有学生上交她抄袭的证据。
毕竟,考试的时候,桌子周围一本书一张纸都没有留下的,考场的那位老师管得严,考前还查过一遍,确认学生没有携带小抄。
他说的证据,老师一个都拿不出来。
叔叔坚持要看监控,当时星野瑾转学进来之后,他就给学校投资,其中一项就是安装监控,学校是同意的。
当然,学生也是知情的。
在这个国家,人们好像很讨厌监控这种东西,但是,叔叔却觉得这东西很好用。
有了监控,他可以通过监控去了解星野瑾有没有被欺负。
有了监控,星野瑾在学校被人欺负,他还能找得到证据。
有了监控,那些学生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欺凌星野瑾。
这件事闹得很大,校领导亲自给他调监控,毕竟这位可是慷慨的投资者,不可得罪。
监控显示出来,星野瑾规规矩矩地写完试卷,没有任何抄袭的行为,倒是有些学生,在那位监考老师严厉地搜查下,还是成功携带小抄进入考场。
其中,五分之四抄袭的同学,都是告诉老师星野瑾抄袭的人。
这就叫做,贼喊抓贼。
那位老师在校领导的压迫下,给星野瑾道了歉。
但是,可以预料得到,他的教师生涯,到此结束。
毕竟,星野瑾的叔叔,是校领导看重的投资人。
一个权重的投资人,和一位无足轻重的教师,校领导也清楚该怎么选。
星野瑾对老师跟她道歉,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这位老师平时对她忽视甚至是鄙视居多。
甚至是因为他这么光明正大地鄙视星野瑾,所以那些学生才会明目张胆地对星野瑾辱骂和污蔑,星野瑾没有恨他已经很不错了。
老师苦苦哀求星野瑾的原谅,甚至道德绑架。
叔叔将她拉到身后,说:“做了错事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位老师,长这么大了,都不懂这个道理吗?”
星野瑾安静地站在叔叔的身后,跟着叔叔离开了学校。
在踏出学校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瘫坐在地上,大声地哭起来。
撕心裂肺地哭,仿佛要将这些年来受过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叔叔将坐在地上的她抱起来,动作僵硬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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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星野瑾是努力地生活着,勇敢地一个人去面对暴风雨,那么现在,星野瑾拥有了一个避风港,从寒风凌烈的冬天,走进温暖花开的春天。
S很高兴能够看到星野瑾走出来,依偎在叔叔的臂弯里,得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但是这个温暖的春天并没有过去多久,花季就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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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叔叔还是不怎么回来,但是,这个冰冷空旷的房子,从那天开始,真正地成为星野瑾的家。
家。多么美好的一个字。
但,在迈入16岁的时候,在新年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星野瑾的生命结束了。
父亲又来家里闹。
父亲在别墅门口把她拦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住从学校回家的她,哭诉着说,如果她不帮他,他这个父亲就真的要死了。
别墅前围一圈路过的人,有认识的,也有来走亲戚的,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
星野瑾不想父亲一直在外面哭诉,给叔叔带来闲言蜚语。
她无所谓,这些年来,她听过这个世界上最难听的语言,各种让人听了都觉得这人会烂嘴巴的话,她都听过,但是,她不能让叔叔也被别人指指点点,所以她半拖半哄地把父亲拉进去。
藤原先生一看上次来家里闹事的人又来了,就钻进里厨房给叔叔打电话。
星野瑾不耐烦地给父亲倒一杯茶。
她有些厌恶父亲在家门口道德绑架的行为,害怕刚刚的事会给叔叔造成什么后果。
父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哀求她求一下叔叔,帮帮他还债。
如果星野瑾还是那个天真的女孩,如果父亲上次没有来家里闹事,耗尽了她对“父亲”这个词的期望,她或许还会对哭得稀里哗啦的父亲心软。
可惜,现在在星野瑾的心里面,叔叔才是排在第一名,和母亲同等重要。
父亲见自己哭得这么悲伤,星野瑾都没有任何心软,瞬间变了脸色,破口大骂,说白养了她这么多年,骂她跟他那个弟弟一样冷心冷肺,对他这个父亲一点都不在乎。
星野瑾清清楚楚地看到,父亲眼里充斥着憎恨的情绪。
星野瑾站起来说,我长这么大,是你养的吗?你有养过我吗?你哪里来的脸,让我给你擦屁股,上次叔叔就说过,他只会帮你一次,告诉你如果你还去赌博,他不会再帮你!是你忍不住你的手,关我什么事!就凭你提供了一个精/子给我吗!
父亲被她撕破脸皮的行为气昏头脑,随手抄起桌子上的奖杯,朝她挥过来。
奖杯尖锐的角落在头上,星野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
一如当年母亲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样。
真的好冷啊。
她看到了叔叔从门口进来,看到了藤原先生惊慌失措地扑上来给她捂住伤口,看到叔叔身后的人冲上来把父亲按到地上。
星野瑾觉得好冷啊。
她的脑袋仿佛被冰封住了痛觉,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想要爬起来,告诉叔叔她没事的。
但是她动不了,甚至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看到了叔叔一贯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惶恐的神色。
呐,对不住啊,叔叔,我可能,要去见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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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瑾被父亲用奖杯打在脑袋上,倒地不起。
S连忙扑上去,想要用自己的手掌,给星野瑾捂住伤口,想要止住不断从脑袋里面流出来的红色液体。
伤口太大了,藤原先生的手根本就捂不过来。
叔叔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惶恐的神色,想要把她抱起来,却在起来的时候踉跄一下。
他身后跟着四个穿着黑西装的下属,两个连忙扑上去把手里还拿着染血奖杯的父亲按在地上。
一人连忙上前给星野瑾做紧急抢救动作。
另外一人连忙呼叫门外的司机赶紧开门,让叔叔抱着星野瑾上车,一路飙车奔向医院。
哪怕做了急救操作,血液还是像不要钱一样,不停地往下淌着。
椅子上、衣服上,几乎成为红色的天地。
星野瑾化成灵魂,跟在星野叔叔的身后。
S看到“星野瑾”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被抢救时,叔叔在处理后续。
父亲再次因为过失伤人入了狱。
“星野瑾”躺在病床上,被告知可能永远都醒不来的时候,叔叔在准备起诉,把星野瑾的抚养权抢过来。
星野瑾的灵魂一直跟着叔叔,看着叔叔为她的事忙得飞起,每天不是在准备资料,就是在准备起诉的途中。
公司的事务全部交给副社长,晚上忙到凌晨3点才睡,在公司的休息室短暂地休息一下,6点就起来忙着填写资料,还要应对来采访的记者,铺天盖地的骂声,竞争对手的打压。
直到父亲败诉,星野瑾的抚养权归叔叔所有。因为父亲失格,所以“星野瑾”很轻易就和父亲断了亲子关系,归于叔叔名下。
这种忙碌的生活才短暂地结束。
抢到抚养权那天,叔叔到了医院里来,在病房里坐了一个下午,才回公司。
星野瑾的魂魄捂住嘴巴,无声地哭泣。
她以前认为叔叔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拖油瓶,所以她遭到了欺负都不敢告诉叔叔,害怕会给叔叔带来麻烦。
现在她知道,叔叔其实很爱她的,只是他一直都很忙,也不会和她相处而已。
但是,她已经不能回头,她深刻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星野瑾哭着告诉S,“求、求求你,替我活下去……”
她伸手抱住星野瑾。
“会的。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的。”直到死亡再次降临为止。
星野瑾化为荧光,消失在空中。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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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千速不断地呼喊着星野瑾的名字,但是她都没有反应。
萩原千速有些茫然,是不是方法不对?
想了一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颗糖果,拆开塞进星野瑾的口中。
萩原千速后来回忆此刻她的想法,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呢?大概是星野瑾喜欢吃糖果的印象太深入她的心。
星野瑾喜欢吃糖,几乎可以说是上瘾的程度。
所以这个时候的萩原千速见喊不醒星野瑾,就想着用星野瑾最喜欢的东西来把她唤醒。
巧的是,糖放进嘴里,大概过了10秒钟,星野瑾还真的醒了。
此后这个印象在萩原千速的脑海里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