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中医院。
夜晚的走廊幽静、冰冷,有一种别样的阴森。
推开房门,灯光亮起,躺在病床上的人皱着眉睁开眼睛。
他比那张图片上看起来要老很多,头发干枯又花白,皱纹纵横交错地爬在脸上,但依旧可以从松垮的皮肤下看出优越的骨相。
看见来人,他猛然瞪圆双目,用力哼着想要说点什么,但不管怎么努力,依然只有头可以微微晃动。
唐玉脱掉大衣,顺势在沙发上坐下。
他在旁边的软垫上拍了拍,“景安,过来坐。”
柔软的沙发正对着病床,男人在床上一副气得要命却无法动弹的窝囊样,哼哼半天也只发出一些麻耳朵的气音。
“他就是陆远时?”
“没错,他自己酒驾出车祸,高位截瘫,真是报应啊....”说着,唐玉捻掉她头发上的水珠,往那边看了一眼。
陆远时更生气了,整个脸气得通红,感觉再气一会能直接厥过去。
“陆家已经不管他了,那这里是你安排的?”景安问。
“对,好歹是我父亲。”
父亲两个字他说的很轻,眉头微皱,仿佛从嘴里流过这两个字都嫌恶心。
景安的目光从陆远时的头发,到他一动不动盖住被子的脚尖,很奇怪,她现在没有那种觉得他和唐玉很像的想法了。
“高二暑假,你回去见的就是他吗?”
唐玉握住自己的手,低下头,像在克制什么。
“嗯,他利用蔡妈妈欺骗我回来。”
........
见她脸色不好看,唐玉努力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把我重新关在母亲去世的房子里三个月罢了。”
像输入指令不断说话的机器人,他的眼神开始放空,手指不由自主抠破那些血痕,“门窗全部封闭,没收通讯工具,封闭信号.....”
“他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监控和我说话,一遍遍问我母亲留下的遗产在哪儿,一遍遍给我播放母亲和我以前的留影。”
“影片声音里,母亲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陆远时听着这些,憎恶的眼神逐渐畅快,似乎在说:活该。
唐玉没有抬头,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在发抖,身体也在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每天都做噩梦,我总是梦见一片血海,母亲在海上,坐着我送给她的小白舟,一次又一次在我眼前被海水淹没。”
“海里漂来很多她的——”
“别说了。”
景安用力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我们走。”
唐玉抓起大衣,乖乖跟在她身后。来到门外,她忽然停下,“你在外面等着。”
不等唐玉同意,她返回病房,关上了门。
因为怒火而大喘气的陆远时,发现她后,眼神一变,有些莫名,但更多的是不屑。
这样的人,即便是陷入这般境地,也依然骄傲自大,不可一世。
景安踱步到病床前,离得越来越近,陆远时有些紧张地盯着她,又哼哼吼了起来。
冬天太冷,景安还是穿回了防风加厚的冲锋衣。
圆形的顶灯贴在天花板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眉弓下的眼窝是一圈阴影,只有睫毛尖端在外闪着碎光。
垂下的视线,直白,坦然,冷漠。
“原来你就是陆远时啊....”
利刃一样的目光从陆远时的头皮往下滑,他感觉到钝痛,疯狂哼声,想要用眼神逼退对方。
身为陆家曾经最受宠的少爷,他不允许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硕大的眼珠几乎暴突,喉咙的嘶吼也带上了因为岔气传来的不适,他想咳嗽,却连正常的咳嗽声音都发不出。
已经‘死掉’的身体和一块水泥砖没什么区别,他连对这个女的吐口水都做不到。
景安后退半步,轻掩口鼻。
“好丑。”
“呜呜呵——!!”
“!!”
.........
合上门,高大的身影靠墙站着,听见声音,他抬起脑袋,有些怯怯,“你.....”
“说了两句话而已。”
景安往前走去,发尾垂至腰上,黑色长靴踩在地面发出脆冷的响。
“不走吗?”
唐玉愣愣的,连忙跟上去。
莫名的,他现在不太敢和她讲话,穿上大衣,悄悄拉长袖子,又将手揣进衣服口袋。
等电梯时,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回到陆家?”
“.....因为陆家现在那位董事长,他唯一的孩子查出来并非亲生,后来又出了事故,智商沦为三岁幼童。”
“所以将我找回来,延续所谓的家族血脉。”
“那一个姜小姐是谁?”她又问。
‘叮’
走进电梯,唐玉站在景安身侧,忍不住打量她的眉眼。
“和我的生母是亲戚,姜家现任家主的次女。”
电梯缓缓下降着,她哦了一声,静静道:“为什么非得是姜家呢?”
“因为,”唐玉踌躇了一会,“这几年姜家喘过气,已经认栽,和陆家是一体的。”
“那些老人不愿意接受旁支血脉结合,姜家现在的直系适龄女生,只有她。”
“那这不就是.....”
他接下她的话,“luan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