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枇杷背着筐篓急急赶到桑园,就听得看管桑园的大秦吴氏,正尖锐着嗓音嘲讽挑拨她婆母。
“吴丽花,你还有空过来撸桑叶,你的心眼子可真大!还不赶紧回家看看,你那好新妇不守妇道偷野男人了。哦,这事儿是不是你允许的呀,毕竟多个男人就能多赚一份银钱,看在银钱份上,睁只眼闭只眼也是可以的嘛!多个假儿子家里日子好过不少吧,你可真大度!”
她的笑声咯咯的,犹如一只老母鸡打鸣。
此话一出,婆母立马大怒,撸袖子上前抽她,“吴二妮,让我瞧瞧你这是嘴还是□□,又在乱喷什么粪呢!你自个儿胡吣不打紧,败坏我家名声我跟你拼命!”
她张着手朝大吴氏头脸抓去,狠狠揪下一把头发来。
“谁胡吣谁胡吣了,你个老货,还敢打我,这事儿真真的,秦浦的人都瞧见了!”大吴氏不甘示弱,双手连挥,同样在她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呶,你的好新妇这不就来了,你自个儿问问她,是不是偷野男人了!”
她兴灾乐祸笑着,恨不能立马看到小吴氏羞愤欲死,一巴掌甩到孟枇杷脸上,让这桩丑闻闹得更加有趣些。
孟枇杷飞跑过去扶住婆母,就见她脸上那几条血痕已渗出血来,这下心疼得直跺脚,一扭头,瞧见一张太师椅正正摆在桑园门口,而那大吴氏在太师椅前头堵着,明摆着不让她婆母进园采桑,她心头火起,上前一脚就把太师椅踹倒了,踹倒还不算,弯腰双手抓住扶手,朝着大吴氏脚前就摔下去。
砰。
椅腿在泥地上砸出很大声响。
大吴氏吓得一个趔趄。
她提起来再砸。
砰,砰,砰。
尘土飞扬中,咔嚓一声,那张精美太师椅的一根凳脚硬生生被她砸断了。
她举起那张残破椅子,狠狠扔了出去,“我,孟枇杷,从澄湖捞个受伤的人救治,有错吗!他性命垂危,我救他一命,这是天大的福报!咋就有那心思龌龊之徒看不得别人好,在那胡吣造谣,她可知道,造谣作孽可是要下拔舌地狱!”
她再往前一步,盯住大吴氏,“婶子,你知道下地狱怎么拔舌吗?有两个小鬼,一个拿夹子撑开你的嘴,另一个拿钳子夹住你舌头,这样往外拉,拉啊拉啊,整付肚肠都给你拉出来!”她五指虚握,做出拉的动作,再使劲一甩,“扔到油锅里炸,噼啪一炸,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大吴氏面色瞬白,后退两步,“谁,谁要下拔舌地狱!只有偷男人的小寡妇,才该被浸猪笼沉塘!”
“诬人清白,就该下拔舌地狱!”孟枇杷往前就走,“娘,别跟这种人废话,我们进园采桑。”
此时,陆续有族里采桑妇人过来,见此叽喳议论。
“就是她,大清早,衣衫不整背个男人在村里跑呢,我都瞧见了。”
“你真瞧见了?”
“当,当然,她还穿粉紫色抱肚,上头绣着鸳鸯戏水。”
“一个小寡妇还穿什么鸳鸯戏水抱肚,明摆了思情嘛,啧啧,寡妇偷人,要被浸猪笼沉塘的,可有好戏看喽。”
“长着那张漂亮脸蛋还不是为了勾男人用的,也不知道前头勾过多少……啊……怎么打人啊……”
婆母的身体晃了几下,脸刷一下白了,上头那几条血痕就越加分明,殷红殷红滴着血,她抓起地上一根桑条,咬牙就朝那些人打去,“让你们碎嘴、让你们造谣胡吣,一个个都得下地狱、滚油锅!”
采桑妇人惊呼一团。
大吴氏似来了帮手,兴奋大叫,“吴丽花,就是你新妇,她衣衫不整背着个男人在村里跑,大家伙都瞧见了!你们说说看,一个小寡妇,这般花一样年纪怎么可能守得住!表面上装模作样的,私底下估计老早找上男人了吧!我说你们这些新妇,可得把自家男人裤腰带看牢了,不然赚回来的银钱都要被别人拿去花了!”
“我打死你,满嘴喷粪,不得好死。”
婆母挥着桑枝,疯癫一般朝她打去。
大吴氏捡了根更粗的桑枝,连枝带叶劈头击打过来,“你家做了丑事还有理了,活该浸猪笼沉塘。”
眼见着桑枝条劈到婆母脸上又要再添几道血痕,孟枇杷扑过来,反身挡在她前头,刹那间,一杆子桑条实实击打在她背上。
“枇杷!”
婆母惊呼一声,忙扔了桑条过来查看她伤势。
孟枇杷朝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反手一把抓住大吴氏的那根桑条抽出,远远扔了开去,“婶子,说一千道一万,你这日日挡我婆母进族里园子采桑,就为了把这些桑叶留下来,好拿回娘家上吴村卖吧,我倒要问问你,卖一背篓桑叶得几个银钱呢!”
一言出,场面瞬静。
大吴氏一个惊愣,双手不知所措地抓捏两下,目光在众妇人脸上惊惶扫过,急叫道:“谁卖了,你胡说,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个儿心里明白!娘,别跟这种人吵闹了,不值当,我们采完桑家里还有好多事呢!”
她拉着婆母抬脚就走。
“孟枇杷,你给我说清楚,谁把桑叶拿回家卖了。”
大吴氏张手来拦她。
“婶子,真要说得那般明吗,我早起打鱼瞧得可是真真的,你那个兄弟走的是细塘子那条小水道。”
“你,你你……”
大吴氏张口结舌,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婆母终于扳回一城,用手捋了把头发,朝她重重一哼,推开她就进了桑园。
听着身后议论声起,孟枇杷大步进园飞快采起桑来,虽说她自持清白无愧天地,可被那些碎嘴子嚼舌,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救治他的事情似乎在朝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过去,将会把她平静生活搅合得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