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着,脚下踉跄几步就要往地上倒去,同时一只手臂伸出来,朝着门后方向急急晃了几下,果然,一只胳膊搭了过来,他抓住这只胳膊,“快,快回去,让我躺躺,坚持不住了!”
孟枇杷扶住魏尚文,搀着他就走。
魏尚文半靠在她肩上,嘴里急喊,“还有我的木桶,别忘记。”
孟枇杷拎起木桶,抓起那只兔子,走了两步,又转身,把兔子塞进孟水根手中,带着魏尚文快步走了。
“枇杷,枇杷……”孟水根抓着兔子急喊两声,人都走远了。
“好肥的兔子,枇杷孝敬你的,水根大哥,好口福啊!”
“哈哈,老三,你也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不了,刚刚这男的谁呀,怎一脸红块块?还缠着纱布,啥毛病?”
“枇杷刚带回来的外乡人,也不知啥毛病。”
“外乡人啊,会不会传人,怪吓人的!”
一阵寒暄过后,众人都散了。
等走出孟村长家,魏尚文直起身体,孟枇杷松开他,轻轻道了声谢。他有心再开解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往前走着,顺着横街往西,拐过路口进了一条狭窄里弄,里弄两侧是灰白院墙,高高的,挡住日头,要把人埋在里面似的,压抑逼仄。弄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踏踏声。
走过几户人家,孟枇杷在一座小小木门前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院子格外狭小,巴掌那么一块,靠东南角处是座砖石小屋,屋顶上还有个小阁楼,院子北面,对着小屋的是两间小楼,石木结构,低矮老旧。
“进来吧。”孟枇杷站在门口,等他跨进了院子,才轻轻合上门。
他走进院子,发现院中还有口井,用木板盖着井口,上前掀起木板看了看,欣喜道:“用水极方便。”
她不由笑了一下,“原来没有井,我们搬进来后我爹让人掏的,说这样就不用去外头挑水了,还有这间灶间,也是那时修的。”
魏尚文左右看看,笑道:“屋子虽小虽破,打理得很干净,还种了小花小草。”
孟枇杷随着他目光望向灶间窗下,噗哧笑了,“那是小葱和大蒜,什么小花小草的。”
魏尚文脸上一滞,摸了摸鼻子,“原来这就是小葱大蒜!眼拙眼拙了!”
这下,孟枇杷真得大笑起来,“来吧,你就住这个小阁楼吧,现在天气不算热,阁楼上还能住。”
灶间门前架了座小木梯,修了遮雨棚,踩着木梯上去,就是一间小屋,南北两窗,倒也通透,屋里一床一柜一桌两椅,几乎塞满。
魏尚文进屋转了两圈,轻轻一拍手,“这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见他不嫌弃,孟枇杷真正高兴起来,挤过去打开窗户,又从柜中拿出被褥等物,搭到朝南窗户上,再拿过洗脸架上的木盆,“我去帮你打些水,你擦洗一下。”
“好。”
他走到朝北窗前,就能见她拿着盆蹬蹬下楼,先从水井提了水,又进小楼拿出巾帕、牙刷子等物,再送上来。
他就着清水洗过脸,挤了巾帕擦了擦身上的薄汗,一时间,只觉得神情气爽,温馨舒适。
他放下巾帕,站到北窗前,就能看见楼下孟枇杷忙忙碌碌如同一只辛勤的小蜜蜂,在院子里搭起晾衣架,从小楼中抱出被子晾晒,又拿出一堆脏衣裳,坐在井台边洗涤。他把方凳挪到小阁楼门前楼梯的小平台上,此处头顶有遮雨棚遮阳,三面开敞,恍如一个小小亭子,亭子虽小,清风无处不在。他置身清风中,舒爽的、畅然的、令人怡然忘忧。
在这小山村中生活吧,有山有水,有温暖的人,而在千里之外,就让那些人当他死了吧,至于母亲,大哥会对她好的。
他立起身,朝下喊,“枇杷,上次问你的勾针有吗?还要给我调些粘性的糯米浆糊!”
“有。”孟枇杷甩了手上水珠,又在围裙上擦了擦,进屋给他拿了勾针,送上楼,“等我洗完衣裳,一会儿给你调浆糊。”
“行。”
魏尚文接过勾针,笑得温和,“还要一块细密些的纱布,有吗?”
“不会一块说啊!”
她瞪他一眼,蹬蹬下楼,把楼梯踩得嘎吱响。
他在平台上笑,笑声清朗,如一只雀鸟扑落落飞向云彩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