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紫的视线并没有在这份卷轴上停留太长时间,因而齐暖只是稍稍瞥到了许杏此人潜入相府后都做了些什么,然而就是这一瞥,便惊得齐暖直接从梦境中脱离出来了。
无他,那上面写着的内容实在过于令人震惊。许杏化名杏儿成为了右相府二小姐沈姒的贴身婢女,之后随着沈姒入了宫,而在入宫之后,许杏接到了元寨的任务,而任务竟然是让她刺杀当时的皇后齐胭!
齐暖不知道梦中这卷宗的记载是否可以等同于现实世界的历史,而据她所知的,姨母之死确有人暗中做手,但此人并非许杏,而是宫宴在齐胭所奏古琴琴弦上抹了毒药的景妃郑氏,齐胭自生了顾知然后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毒药这么一催发,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事后圣上查清一切后大怒,当即赐了郑氏鸩酒,又株连了郑氏的九族,他差点想把株连的范围再扩大到与郑氏有关的门生故友,然而宁国公齐朔却站出来劝住了圣上,道是斯人已逝,何必再造杀孽。
许杏是沈姒的丫鬟,她和郑氏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如果没有联系,那她又在其中做了些什么呢?
然而梦境就此终结,齐暖心中纵有千般惊疑也无从论定。看来她还得再去一趟元寨,找到那一份写着许杏名字的卷宗看看,当然,不是现在。
马车一路平稳地开到了九巍山下,司与已经醒来了,他看着陷入沉思的齐暖,并未说话,却在她回过神来的那刻唤她:“齐暖!”
齐暖便转头看他,司与的眸光依然亮得惊人,“师兄。”她垂下眸子避开了那道目光,又向他伸出了手,“我来给你把脉。”
于是司与便听话地伸出了手来。齐暖摸上他的脉,这人的脉象和昨天夜里的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花翎之毒也并不是只要多说话就能被散掉的毒,齐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正想跟他说些什么,马车却停住了。
齐暖便转而撩开马车窗边的帘子向外看去,但见外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之上有一幢朱红的牌楼,然而这牌楼所用的不过是四檩前出廓悬山顶的架构,大约也就三丈高,不到两丈高的大门上挂着牌匾,上面以遒劲的字迹写着“万器门”三字,不过大概是写的年头有些久了,字上面镀着的金漆早已脱落。
显然和梦境的恢弘大气相差甚远。
不过现在九巍山既然寻常人上不去,那万器门自然不可能与梦境中建在九巍山上的那个完全一样。齐暖心中有了数,她将帘子放下,转而看向司与。“我们应该是到了。”她道,“师兄,我带你出去吧。”
司与自然没有拒绝。他唇角绽开轻快的笑意,抬起手来要搂向齐暖的脖颈,齐暖稍稍低了头让他环住,同时伸手托住了他的腰往上一带,然而司与只是动了动身子,却没能被她提起。
“辛苦齐暖了。”司与面上轻快的笑意顿时多了几分赧然的意味,“我使不上一点劲……但齐暖一定会把我带起来的对吗?”
齐暖不语,只是咬牙使上了內力。
最后她当然是将这如面条一般瘫软的男人拖下马车了,却不意出了马车之后看到了无声无息地守在外面的卞喧四人。
“我还说师弟还睡着,不好意思来打扰呢。”神清气爽的叶鸾笑眯眯地道,“师弟现在情况如何了?”
“和之前大差不差。”齐暖叹了口气。她不比调息了一路的叶鸾,又是应付司与又是入游紫梦的,根本无瑕恢复自己的內力,此时司与又这么一大只地挂在她身上,她心力憔悴地道,“劳烦师姐接他过去吧,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最后却不是叶鸾将司与背起来的,岑南枝主动揽下了这件事,叶鸾自然也乐见其成。齐暖本以为以现在司与的性格只怕会跟她闹上一阵,然而司与安安静静地被她和叶鸾共同架到了岑南枝的背上,只回着头用那双瞳眸盯着齐暖。
“我回去休息一阵再看师兄。”齐暖还是有些心软了,她向他如此许诺着。
司与好像一直在等待着的就是她这一句。闻言他微微颔首,转过头去,再不看她了。
但据后来回神医门的岑南枝讲,在他送司与回万器门的这短短一路,他听到背上人虽强忍但仍泄出些端倪的抽噎声,他将司与放下、走出房间后感到后脊背一阵凉意,脱下外袍之后,才发现袍子后背早已被司与的泪水浸湿。
已经住到新屋子里的齐暖听到这事,是又无奈又好笑。相比于万器门那三丈多高的牌楼,以及楼后还算有些底蕴的红墙建筑,在九巍山脚另一侧的神医门就不是如此了。事实上这地方到底还能不能被称作一个门派,以齐暖的眼光看来是存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