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自始为沈后所抚。”
果然!齐暖神情一振——他们猜想得没错,许杏早在承平六年,就已经死了!
她自卷宗后猛地抬头,那一瞬眸光如星如电。司与本在兵器之中流连,似有所感,转回头来看了她一眼,昏寐火光中却对上了她这样的神情,不由一怔。
齐暖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容淡定的,即使是遇上中毒疯癫的他,也进退得宜,处变不惊,然而这一刻他对上她的眼神,方知她久藏而不曾发的逼人锐气,足以照得整间暗室熠熠生辉。
齐暖的心脏在这一刻又开始疼痛,然而她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赶紧蹲下身来,取出早已备好的工具,打算从那卷轴上将写着内容的纸揭下来。
然而心口处的疼痛似乎感到了齐暖的不以为然,它第一次狠狠地将齐暖的心脏生猛地一绞,齐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然跌坐到了司与的怀里。
“无妨。”齐暖有些头晕眼花地睁开眼睛,先下意识地安慰了身后之人一句,“大概是蹲得太猛了罢……师兄,我的刀呢?”
司与紧紧抿着唇,默默地将早掉在地上的小刀拾起来递给了她。
齐暖道了声谢,一面接过刀来,一面又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卷轴,大概比划了一下,便开始低头割纸。
司与在旁边为她举着火折子。
她的动作不能说快,但很轻巧。纸张和卷轴之间黏得太紧了,然而齐暖不慌不忙,捻起已经割开的一角轻轻地向上揭着。
火光之下,他看见她几乎静止不动的长睫,随着她手下的动作渐渐卷曲了倒影;他看见她葱白修长的手,粉红的指贝上流转着橙黄的暖光;他听见她极长极稳的呼吸声;他嗅间她身上隐约的幽香……她所有的一切都令他在这阴暗的密室中升起了一种难遏的燥热,司与皱着眉,厌恶而冷漠地将自己心中的邪火压下,只尽力地稳定着自己举着火折子的手,为她照明终遂所愿的路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极短的几刻,又或者是漫长的一生,他终于看到齐暖将小刀凌厉地从纸张上的某一部分往下一划,她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举着火折子的那只手,眼看着便要拿着纸顺势向它扬去。
司与眼疾手快,又或是心中早有预见,他的另一只手越过她的半个身子,牢牢地将她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很细,此时也很冷,然而他握到了她的腕脉,却知她此刻大抵也是心跳如鼓。
齐暖的反应自然不全是因为这突发的动作,在这一瞬她再次感到了心口的疼痛,只是她再一次将它忽略了。“师兄一直为我举着火折子,辛苦了。”注意力从割下的纸张转移到了现实世界,齐暖很快就明白了司与在这段时间内都做了些什么,于是她轻咳了一声,如此说道。
司与自然能听懂齐暖的话外之音,他神情一黯,松开了齐暖的手,也自然收回了对齐暖一瞬的禁锢。他并未回答什么不辛苦之类的套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的心脏到底怎么回事,可找师公看过了?”
“看过了,师兄不必挂心。”齐暖如此说着,将刚刚割下的宣纸卷起来收好,又将卷轴卷起捆住,恢复了打开之前的状态,才打算从司与的身上起来——她这才发现她原来一直坐在司与的左腿上,姿势自然不怎么雅观。但刚才因为太专心于卷宗之事,一直也没有发现这事,而司与估计是怕打扰了她,也就一直没有开口。
齐暖拿着卷轴,有些僵硬地从他身上起来,正打算扶着身旁的柜子接着站起,却听见司与道:“我帮你吧。”
齐暖正要拒绝,却听见了从门外传来的一道窸窣的声响,不大不小,却来得突然。
糟糕,竟然有人来了!
齐暖正欲回头看司与,却不料司与的动作比她的反应要更快。他从地上猛然起身,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便揽着她的腰,将火折子收了起来,带着她使着轻功、凭着刚才仓促之间看到的位置,踩着柜子上的把手一跃而起。
在接连踩准好几个把手、上了离地面将近两丈的高度后,他带着齐暖,身形向右一扭,左手在掠飞之间摸到了记忆中兵器柜上一个扶手时,司与用力地一拽,在柜门打开时他们的身子又往反方向一转,就这么靠着惯性把他和齐暖甩进了那勉强能容人的兵器柜中。
这柜子放着各式鞭子形状的武器,齐暖被司与紧紧地抱着,看着司与伸手将柜门关上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的心跳尚未平息剧烈的跳动,便隔着柜子听到下方传来的开门声响,以及一道模糊的喑哑声音:
“果然如你所言,他们来过这里,也许刚走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