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与被齐暖轻轻握着的手腕极轻地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皱眉,却又在这动作刚露了个头时生生顿住了。司与垂下眸去,掩去眸中对自己反应的厌恶,薄唇微勾笑了笑:“好。”
二人说走就走,便自马厩里牵了两匹马下了山去。九巍山近来也是愈发地热了,如果早春时的湿冷齐暖还勉强能抗住,现在刚刚进入四月份,此地太阳的毒辣已经自正午时分向早晚蔓延。
齐暖和司与到镇子上时,已经到了下午,她请司与吃了顿饭后,便提议着干脆在镇子上过一夜,第二日清晨再往回走,原因她没有和司与说,不过确实是因为自己需要沐浴更衣了。
司与自然不会反对她的提议,他沉默地看着齐暖走到客栈老板面前,听着她同老板说要两间上房,悬着的心这才莫名其妙地放下了,可骤然而生的欲望却又在呼唤着他应该得到更多。司与皱着眉抬手捂住了自己躁动的心口,抬起头时却发现齐暖也皱眉捂心,做着和他一样的动作。
司与很难不以己度人,他谨慎细致地看向齐暖,试图在她面上找到和自己一般的异常情绪,然而齐暖面上并无异样,他稍稍失落了下,马上就开始唾弃自己这种不地道的情绪,面上已然关切地问出了声:“怎么了?”
齐暖摇了摇头。在她动作的一瞬,那莫名的心悸便好似从未来过,她早已习惯它的疼痛,此时既然无事便也放下了手,看向了司与,也是一怔:“我倒是习惯了。只是师兄怎么了?心口也疼吗?”
司与便也摇了摇头,但看着齐暖明显不信的样子,还是稍稍扯了个谎:“……或许是这几日累着了。”
齐暖这回倒是信了,但顿觉遗憾:“我本还说在客栈稍稍歇息一会儿,再出去试剑的。”
“不妨事。”司与赶紧道,但大抵是他接得太快,又觉十分不矜持,便掩唇咳嗽了声,借用了齐暖方才的话,“我倒也是……习惯了。”
“噗。”齐暖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想起上次是她借了司与一句话,却是为了拒绝他,而这次的心境却和那时候大不一样了,“好吧,我想我这样的武艺,应该也不至于太累到师兄,便麻烦了。”
她这样一笑,司与也想到了上次的情况。于是他也笑笑,道了声应该的。
二人上了楼收拾了下东西,因为住得突然,齐暖没带可换的衣服,便又去上次的成衣铺临时买件穿。成衣铺老板已经是她的熟人了,见到她便热情地招呼着:“夫人,有段日子没见您了,今天买件什么样式的?”
齐暖自动忽略那个有些过分亲热的称呼,因为她想买的是两个人的中衣,解释起来就更越描越黑了。果然在得知了她的要求后,掌柜更是热情地招待起了她,连制衣师傅和绣娘都围了过来,他们一边介绍着店里最好最柔软贴身的料子,一边八卦着齐暖与司与的“情感生活”。
绣娘更是透露了一条齐暖不知且令她措手不及的消息:“夫人您取了衣服离开的第二日,您夫君便穿着那件黑袍、带着那件白袍来了,说是请我们把白袍改成里衣的样式。”
制衣师傅在一旁也啧啧道:“夫人来订衣服的时候说了是想让这小子二选一的,他却想着两件都要穿,可见是——”
绣娘赶紧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感情甚笃呀。”
齐暖一对日子,忽地想起那天她要上九巍山时,司与那么早就离开了万器门,原来是去干这件事了,不由哑然失笑。“我倒是不知。”她问,“那后来他来取了吗?”
“没呢,我们也正不知如何是好。”制衣师傅道,“既然夫人来了,不如就顺便把这件改好的衣服一并带回去。”
掌柜早已极有眼色地离开了,制衣师傅话说完没多久,他便将齐暖刚刚选的中衣以及司与早前订了要改却没拿的白色里衣一并装进了红木盒子里,端到了齐暖的面前:“夫人,请。”
于是待司与出门买了两坛酒以及小食,回客栈打算找齐暖的时候,便看见了笑盈盈向他望去,翘着二郎腿坐在木凳上、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下红木盒的齐暖。
司与不知她这架势所为何故,只好先说自己出门都干了些什么,一面走到她的对面坐下了:“我刚去买了点酒,晚上冷,可以暖暖身子……以及一些吃食。”
齐暖含笑应了声好,将手按在了红木盒上。“我刚刚去成衣铺里买了些换洗的衣服。”她如此说着,倾身将另一只胳膊肘放在了红木盒上,用手支起了脑袋,眯起眼睛看着他,“师兄猜猜,我拿到了哪件衣服?”
“什么?”司与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然而话问出了口时才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耳朵顷刻间染上一层红晕,“……我忘记取了。”他声音很小地道,垂下了眸去。
然而齐暖却没打算放过他。她坐了回去,双手将红木盒打开了,于是司与便望见了内里正安静地躺着的白色里衣,左右前襟上正绣着凌霄花的图样,而齐暖所绣的那一面,衣襟右掩着穿上去,正好可以全露出来。
“我送衣的原意是让师兄二选一的,却不成被告知师兄心中还有这样的打算。”红木盒后,齐暖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师兄可着实是,贪心了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