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肆更加手无足措,正欲弱弱地反驳,可在下意识地躲避视线之间,余光却瞥见了什么,人也不由自主地一怔:“……齐小姐?”
齐暖猛地回神,她也稍稍回了头去,向巷口的方向望去。
卞喧毕生修为降下的金雨不知何时息止,齐小姐着一身青衣站在天光之前,正静静地望着他们,不知道望了多久,但又或许是看得厌烦了,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而她的右耳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跳动的光芒。
非要说的话,这东西有点像是一个贝壳,可之所以说是像而不说就是,盖因这东西的做工相当精巧,银色的表面铭刻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术阵?司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这个感觉,只是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了这个概念。
这东西一直就在齐暖的左耳处挂着,司与其实一直想问它是从哪里来的,但先前是觉得问出口会显得他不够大度在吃醋,现在他倒是想问了,然而齐暖却莫名昏倒在了他的眼前,怎么叫也叫不醒,只有她耳边的贝壳一直在闪烁着微弱的蛤蜊光。
此地不宜久留,司与没有再试图喊醒齐暖,虽然那件木雕上的面容与齐暖昏倒前喊的那句让他也认识到卞喧那边情况不妙,可他以这样的状态去找卞喧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于是司与当即便带着昏迷的她离开了府中,转而回到了顾知然置办的院落里。
齐暖左耳上的贝壳一直在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光泽,其间司与试过了各种办法,但依然没能让齐暖苏醒,最后他的视线又移转到了那贝壳之上。
他越盯着那贝壳看越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于是鬼使神差地向那贝壳伸出了指尖,在指尖轻轻触碰到它时,贝壳上光芒大绽,与此同时,司与在有些晕眩之间,听到了一句在不断重复的话——
“带着她,速至按察使司;带着她,速至……”
司与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来。这说话者的声音也如贝壳一样令他莫名其妙地感到熟悉,但熟悉之后却是骤然涌入心头的厌恶与抗拒。
可司与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愈发浓重的不安感在他的心中萦绕着,他抱起齐暖离开了院落,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而夜色之下,床榻的响声、破碎变调的喘息一刻未曾消止,卞喧的身子早就已经软成了一滩水来。
他那双朦胧的眸子恍惚地望着她,抬起那双曾治愈过无数患者的神医妙手,虚虚点在她红透的眼角,带去她将落未落的泪珠与汗水,没几刻却又软软地垂了下来,贴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我……我至死都没有怨过你。”在半梦半醒的昏蒙之间,他唇边竟然微微扬起一点近乎宽慰的笑意来,“你飞升了,那很好……不要回头。”
奚玉照也在喘着气,闻言一愣,眸中瞬间焕发出极亮的神采来:“你说什么?”
然而卞喧早就被她摆弄得困极乏极,在言尽之后终究遂了她最初的所愿,合上了眸子,不再应声。
可久久跋涉于沙漠之人,哪怕只有一滴水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能为此燃起无尽的希望。
奚玉照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将他弄醒,可到底是生生地忍住了。她穿上里衣,也侍弄着卞喧穿上,双手一抚灵力漫出,将将收拾好满室的狼藉,奚玉照正欲做她接下来的事,近乎欢喜的面色却猛地一滞。
“真麻烦……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来,点向了眉心,闭上了眼睛。
齐小姐睁开了眼睛。
那双忽而变成浅金色的眼睛里,似乎装着极深邃的星空、极浩瀚的宇宙,装着天地万物,又似乎什么都没装。
她一步又一步地向她和游肆走来,那步伐不快不慢,带着些漫不经心,却又有些莫名的坚定孤绝,但唯独缺少了此时本该有的恼羞成怒、斥责追问。
游肆有些喏喏地开口辩解:“齐小姐……我和阿紫闹了些矛盾……”
但齐小姐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并未答话,只看向了游肆身旁的她,淡然开口问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