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长久的寂静。
倏然,黑色的烟雾从她的身上蔓出,在半空中凝成游紫的模样,一身白裙幽然如地狱归来的亡魂。
她眯起眼睛望着他,而身下的梦境躯壳就此幻化成齐暖的模样,齐暖倒退几步失力跌倒了地上,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齐暖头疼欲裂,不属于她的记忆虽然在方才的灵魂相博中炸成了碎片,但却依然大量充斥在她的脑海之中,她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喘着气费劲地望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那显然是她半年未见的游肆无疑。
可他……那满头的白发不提,这一身决然寥落的气场,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游紫……或者说,那人不是游紫,她和游肆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齐暖有太多问题想问,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
“你把你记忆的封印……全解了?”
“不然等着你彻底夺舍齐暖吗?这就是你故意被我封印在梦里的真正目的吧。”虽然是一句反问,但游肆的语气却平静到令人心惊,“我既已想起了你,你还打算顶着游紫的脸和我讲话?”
游紫……岳歌与笑了笑。她轻巧地自半空中飘下来,踏到了地上,看也没看地上的齐暖,只耸了耸肩对游肆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也早就忘了我长什么模样,就这样吧。”
游肆只用一双金眸望着她,却也没说什么一定要她怎么样的话。
“我倒是没见过这样的你,挺新鲜的。”岳歌与打量着他的金眸,饶有兴味地道,“所以现在我们干点什么?我再试试能不能夺舍齐暖?或者你把梦阵关了,我们出去再打一架让你消消火?”
“你死心吧。”游肆淡淡地道,“夺舍齐暖也拿不到完整的□□权,器中界不止是姜聆的作品。”
岳歌与的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游肆伸出右手,【一醉秋】在他掌中现形,只是那剑上缠绕着的白骨却消失不见,只余森然的血气在空中逸散着。
“我说,你就和我待在这里。”他忽然一跃而起,岳歌与正欲应对,游肆伸出的剑尖却在半道上一转,对准了地上的齐暖。
岳歌与暗道不妙,而茫然的齐暖下意识要躲,然而游肆眉头微皱,动作却更快地将金剑刺入了齐暖的心口,一气呵成,端得是毫不留情。
齐暖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身形便已破碎,怀揣着满面的不可思议,消失在了梦境之中。
心脏的疼痛传至四肢百骸,齐暖猛然睁眼,入目却是一个她相当熟悉的地方——江南按察使司大门外。
司与一直抱着她坐在台阶上,台阶上供奉的贡品早就被他扫到了一旁,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见她醒来,他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喜。
齐暖还没从游肆冰冷的那一剑中回过神来,见到司与,更见到他眸中未褪尽的忧心与新添的欣喜,尘埃落定的安心和死里逃生的茫然委屈包裹住了她,她直起身子来狠狠地拥住了他。
“司与……!”
这份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司与一下没掌握好平衡,直接向后跌去,而在他身上的齐暖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抽出手来撑了一下地,两个人这才稳住了身形。
“你刚才怎么了?”司与赶紧问她,他们稳住身形之后齐暖也没有撒手,反倒是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齐暖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了。她紧紧抓着他的后背,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打着颤,“差点就回不来了,我差点就变成另一个人了……”
司与不解,但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你已经回来了,一切都很安全。”
“不,不安全。”
齐暖放开了他,通红的眼眶中还有泪水在打着转。她匆匆抬手擦了把脸,从他身上下来,又向他伸出了手:“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们不要在这里久留。”
司与更加茫然了:“什么?”
齐暖不由分说地、强硬地使了力气将他从台阶上拽了起来:“我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去救师父去。”
仓促之间司与只来得及应一声好,便踉跄着被齐暖拽着向前方跑去。
他不知道齐暖这番行动是为了什么,但齐暖迎着夜风向前跑着,眼眶的通红未褪,眸中却愈发地坚定,此刻更是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才刚刚领教过将成为另一个人的滋味,所以对于你,对于为我付出一切的你,我绝不允许你再一次消失在我的面前,又或是成为另一个人,另一个冷漠孤清的人。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