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千不太敢，或者说不太愿意跟文淑讲话。其实，他对这个姑娘是没意见的，其实他自以为能克制，但每次看见她的脸或她眼睛上的纱布时，还是会有点老旧的创伤从心底涌上来。不过，还好他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一切的相处还都维持在一个正常的水平中。

但是呢，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关于年长者的骄傲，毕竟昨天在楼梯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季成千就是一幅快被吓死的表情……

真逊啊。真想改变一下她对自己的印象，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逊就逊吧，面子哪有性命重要？或许他也可能是单纯尴尬地不敢跟文淑讲话罢了。因为好奇，季成千也不是没和苏木在手机上聊过，只是聊着聊着对面突然提了一些几年前的事，让他有点后悔去知道关于这个姑娘的过去了。

虽然说出来没人信，但苏木当年是想自己收养文淑的。可那时候真的很不巧，主要是大环境的问题，社会上接连不断地报道了许多高层官员贪污的现象。那也是他们让前一任局长倒台的最佳时期。局长倒台后，其他部门的高层也会被“连根拔起”。中层和基层人员不再接受中央的委派官员，选择自己内部选举。这样的环境驱使对毫无政治背景的舟帆来说，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因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人选出来了中央也必须认，只有这些人犯错了才有理由把人换掉。苏木不会给他们机会，毕竟这是她少有的能给异调局“换血”的时期了。

这边不能分心，但“上帝之眼”的携带者出现了，又不能不管。所以那时候，苏木拜托了自己的同学文梦去照顾文淑。是文梦将文淑从福利院带出来的，三年后苏木才把她接到调查局里来。一直到现在，文淑已经在苏木身边待了六年了。

不过，为什么六年前、或者更早时候的苏木，没有跟季成千介绍过文淑呢？因为第二代“上帝”让他们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季成千本人对上帝之眼的过激反应是一个原因。而且比起安南和烟桃，文淑被发现的时候年龄太小了，就暂时被保护了起来。而六年前的季成千……也因为一些他现在不想回忆的原因，正在法院里开庭呢。

往事不堪回首，不过现实也好不到哪儿去。照片那种东西电脑里都是有备份的，因为户惜年之前盯着那张照片看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临走前，分局的那位副局长想将照片送给他。不过户惜年实在没那个意思的，他没要，文淑替他收下了，现在在电梯里她又拿了出来。

“你都看入迷了，是有什么发现吗？”文淑将照片递给他，户惜年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没什么，只是这座山很特别……让我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传说。”

季成千插嘴:“山底下有神庙的那个吗？网上都传疯了……”

“神庙……什么神庙？”

“不是吗？”

“……我的那个，跟神庙没关系。”

“那你的版本是什么样的？”季成千很想听听看，但户惜年其实不太想说。他简单概括了一下，大概就是这座山以前住着一位山神，为了享受供奉而故意让深山里的妖怪去袭击人类。后来天庭发现了这件事，委派出火神来实施惩戒，烧光了这座山。

“火神焚烧过的土地就不再适合植物生长了，山神只能去天边寻找一种紫色的仙草种在山上，才能勉强修补群山的命脉。仙草几百年才长成一株，山神也就在几百年间来回往返，直到把山上都种满了，才算勉强赎了之前的罪过。”

“哇……”电梯到达一楼，三个人走出去，季成千不解地又问:“这么简单的故事……你怎么出神想那么久呢？”

“因为我想起以前听过的解说，他说山神不是因为伤害人类才被天庭责罚的，只是没有将获得的供奉再上供给天庭……况且，女神山是为了纪念火神才被称为‘女神山’的，因为火神、是一位女性神灵……”

“好离谱啊……”

“是啊，某种程度上反应了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吧。”

“不过你现在说话，倒是比之前流利了很多呢。”文淑笑道，户惜年双手抱胸:“我之前是结巴还是哑巴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得去跟总部打个电话，你们先去吃早饭吧。你回去拿你的包裹，后面直接去坠毁现场跟分局的人汇合，我让他们把地址传给你。”文淑说完又指着另一个人:“你等会直接到公安局那边去，不用等我，许中林他们都在哪儿。”

“在公安局做什么？”

“查监控，你去了就知道了。”

在儿童乐园那一片来往的人群并不复杂，监控里可以看到在事故发生当天，的确是有什么东西掉在花坛里了。公安人手紧张，但还是拨了两个人过来帮忙。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分了几台电脑一起看，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出来的。

许中林有点心不在焉，但好像这里也不需要他出力。公安部的人员已经记录了一个“疑似”捡到怪诞豆的小孩极其家长的面貌。条件有限，虽然能大致看出人脸，但还是不能看清楚他们手里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况且，在坐的各位也没一个知道那些怪诞豆到底长什么样，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晴叶发现了第二个，也像是一个小孩子在那地方捡了什么东西走。阮茵曼站在桌子旁，用借来的工具箱拆开了寻豆仪的一块面板，皱着眉拧着什么螺丝。许中林不敢去打扰她。没一会儿季成千来了，也加入了查看监控的队伍。

“你一个人吗？”

“啊……是啊。”他两三句说完了目前的情况，然后问晴叶看监控做什么，晴叶也两三句跟他解释了。许中林慢慢地走出监控房，下到一楼，在楼梯口前碰见了文淑。文淑歪头看他，许中林觉得她好像有话要说，便问道:“吃早饭了吗？”

“……我不饿。”文淑把玩偶挡在身前，一幅很倔强的样子。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儿。”

“不管他们吗？”

“不用了，一样的。”

来到这附近最近的一家面食馆，许中林喊了一碗馄饨，文淑伸手阻止:“我不想吃馄饨。”

店主看了过来，许中林没有更改，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因为馄饨里面有肉吗？”

“……等会端上来了你自己吃哦。”

“蒸饺、包子、馄饨、呃……这些里面都是带点肉的，你不能总吃馒头吧？”

“我要吃花卷。”

“沾点荤腥好不好，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许中林不管了，拿出手机开始刷，文淑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玩。一开始还能装镇定，但许中林慢慢地有点玩不动了，他抬头看过去，桌子对面的小美女皱着一张脸，用玩偶抵着下巴很不高兴地盯着他。许中林有点想笑，但他忍了忍嘴上的笑意，还是妥协，拦了一下老板娘:“你好，帮我拿两个馒头过来吧？”

“我要吃花卷！”

“哦对对对，是花卷……”

“诶呦，真是不好意思，花卷买完了……包子还有两笼，要给你们拿吗？”

“不不……算了。”许中林看见文淑真的要生气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了。他用手挡着嘴，不想表现的那么明显:“有咸菜吗？”

“有的有的，那边可以自己打……”

打了一小碟咸菜过来，许中林将双手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就喂我吃咸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