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天光大亮。

一夜没睡的宋禅被徐青竹拉起来梳妆打扮。

爱睡觉的她在梳妆镜前不住打盹，只能闭着眼任她母亲摆弄。

另一边，宋家兄长——宋靳晌午便到的家，待在一旁静静看母亲围着妹妹转。

入宫后，皇上会在太和殿奖赏大臣，官员家眷则前往御花园参加赏梅宴，晚上去乾清宫的正殿参加宴会。

在参加赏梅宴之前，宋禅还需随母亲一同去皇后宫中请安，宋靳则参加皇子们举办的诗集。

宋禅对皇宫不感兴趣，只低着头跟在徐青竹身后，来到御花园才发觉，今日本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修养的靖王妃居然也出席了。

她蹙眉看向皇后下首大着肚子的女人，内心愤怒。

若早知她如此不珍惜自己身体，昨夜她又何必费尽心思！

靖王妃面容红润，遇到来请安的妇人，若是关系好些还会寒暄几句。只有宋禅知道，她脸上的红润只怕是坐在梳妆镜前数个时辰画好的妆容。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宋禅只安慰自己昨夜就当看了话本，一夜未睡罢了。

绿梅似团团云笼在枝头，扑鼻的香味初入林子时能闻到，后来呆久了也只觉得馥郁芳香罢了。

京城中的人际关系多有繁杂。

徐青竹忙着跟手帕交聊天，宋禅便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与蒋芙一起呆着。

二人当初相识时危机四伏，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宋禅此刻只想靠着蒋芙睡会，以袖子遮掩扶额装作与她聊天。蒋芙则为她守着。若有人路过，便轻晃衣袖将她唤醒。

只是天公不作美……

宋禅还未与周公相会，便被几道聒噪的声音吵得耳朵嗡嗡。

沈悦看到宋禅袖子下白皙的皮肤，阴阳怪气道：“呦~果然是乡野出来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行为举止这般不堪。”

那日她被沈晏带回家之后训斥了许久，夫人又交代嬷嬷给她加了许多功课。

冬日抄书最是艰难。

每当手指冻僵、砚台结冰，她都会想起那日看她热闹的蒋芙与宋禅，她心中的恨意就会如篝火一般，愈燃愈烈。

宋书玉在一旁劝道：“悦儿，别这么说。我堂姐自幼被送到北边养着，不懂京中规矩并非她的过错。”

蒋芙将宋禅摇醒，“二位姑娘倒是好教养，在我看来也就一般，毕竟仗着自家权势抢夺他人财物也是少见。”

沈悦怒道：“你！……”

一夜未睡，又熬了一个上午，宋禅觉得自己眼下的乌青都快要遮不住了。

睡眠不足的她没有之前的好脾气，也顾不得此刻身在皇宫之中，她站起身凝视对方：“心中所想，口中所说。这位沈姑娘想必是苦身份地位久矣，否则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身份，就是教养？”

“姑娘的教养，在我看来确实不妥。哪有一位大家闺秀这般急躁耐不住性子？等改日遇见沈家公子，我会替你美言几句，劝他为你请一位教习姑姑。毕竟，姑娘也就只有这个身份看的过去罢了。”

宋禅尖酸刻薄劲上来，还想再说几句，沈悦却一直低垂着头，不发一言，抬起头看宋禅时豆大的眼泪欲坠不坠。

宋禅察觉身后有人，转身看去，一排身着各色衣衫的公子站在梅林中。

或惊愕，或愤怒，亦有紧张。

惊愕的是沈晏，愤怒的是宋靳，紧张的却是池靖安和靖王。

池靖安提议将题目定为咏梅，佳人美景成就佳作，众人自然欣然应允。

到了梅林却巧合地遇到起了争执的宋禅四人。

沈悦远远便看到自家兄长，存了心思让京中众人见识宋禅的粗鲁，最好没有哪个公子敢娶她为妻。

到时候做个老姑子！

池靖安看着宋禅半张着嘴，以为她被吓到，看了一眼沈晏。沈晏正低头看着沈悦，错过了池靖安的眼神。无奈，池靖安只能以眼神询问宋禅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禅摇头示意无事。

沈悦看着沈晏凑上前，眼泪巴巴往下掉，“哥哥，她……”她指向宋禅，添油加醋道：“我不过就是偶遇宋姑娘，不知她是否还记恨当初的误会才开口挖苦我……”

原来，沈悦虽然是嫡女，但只是姨娘受父亲宠爱，去世后被记在夫人名下。沈家的姨娘一个接一个往家里抬，沈父对她姨娘的爱也随着时间慢慢单薄，她也渐渐被遗忘。

沈晏是她在沈家的最后一把稻草，将他哄得团团转。

宋禅冷眼看着这对兄妹，呆头鹅不愧是呆头鹅，这般傻。她也不给面子，道：“沈晏，你动动你脑子想想，我何时需要嘴上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