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被那位公公领着进了小花园，抬眼便看见坐在凉亭中，手执茶盏的宁王殿下，器宇轩昂，贵气天成。

玉婉对上宁王的视线，忙垂头朝前走，心下暗道：怎么就他一个人在，那么多表哥，还有舅舅怎么不在这陪着，莫非是殿下要求的。玉婉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老夫人说宁王殿下是冲着国公府来的，并不是为她，但她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乱想。那可是宁王殿下，皇上的亲儿子！玉婉有一刹那想到了她先生，忽觉自己境界太低，面对权贵时，还是忍不住要憧憬向往，不像师父，视权贵如粪土。她当真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啊……

玉婉走到离凉亭前十步左右，被领路的公公示意停下来等。那公公一人进了凉亭。

这会儿天近申时，日头还高，一路走上，让玉婉的额头起了一些细密的汗，她要不要拿帕子擦擦汗呢，玉婉犹豫间，那公公又回来了，道：“姑娘，殿下请您过去。”

“是。”玉婉应了声。

“字画交给杂家吧。”公公又对凝翠道。

这意思是不让凝翠跟着了，玉婉心跳又加快几分，脚步迟疑了一下才跟着公公走。

玉婉微垂双目，但她知道宁王正居高临下看她。玉婉不懂朝堂上的纠葛争锋，也顾不上自己可疑的身份，全凭一颗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心，胆大包天地妄想，宁王殿下难道就不能是菩萨给她安排的命定之人？

她心里想想又有什么关系。

玉婉一步一步踏上凉亭的台阶。

“民女给宁王殿下请安。”玉婉屈膝行礼，这会儿心里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宁王打量着她，过了两息才道：“免礼，坐吧。”

凉亭中有石桌石凳，宁王这会儿面朝南坐着，随手指了他左手方的石凳。

玉婉谢恩落座。

公公把玉婉的字画放到石桌上，字画都是成卷的，一共四卷，两卷画两卷字，皆未装裱。公公放好后，退了两步离了凉亭，亭中只剩下玉婉和宁王两人。

玉婉虽说有“贼心”也有“贼胆”，但是不知道“贼”到底该怎么做，只有干坐着，等宁王发话。

宁王看看玉婉，忽然低笑一声，玉婉没忍住，朝他瞧了一眼。

宁王没说话，抬手指了指石桌上的字画。

玉婉会意，取过一张画，在宁王面前铺展开来。这是她先前在家中所画，是被先生夸过的，画的是观音山的山和寺。玉婉常年居于深宅，观音山是她难得所见的实景，因此比旁的临摹的山水画要好得多。

宁王微微挑眉，道：“你这画，倒是不枉本王今日奋力争冠了。”

玉婉唇角难掩欢喜，没法子，本性如此，就是爱听别人夸她。

“多谢殿下夸赞。”玉婉道。

“这是哪儿？”宁王指着画问。

“是扬州的观音山。”玉婉道。

宁王颔首道：“看来你常去这儿。”

玉婉看了一眼宁王，道：“殿下怎知？”

“因你画得细致，若匆匆一瞥或是偶尔一见，应当画不出。”宁王道。

玉婉不光唇角含笑，脸眉眼都染上笑意，颔首道：“是，殿下瞧得也细致。”不像有的人，只会说她的画是“虚浮之作”！

“还有呢。”宁王瞥见玉婉的神色，眼中的笑意竟也真切几分。

玉婉又将在来的途中所绘的雨中春景展开。

宁王凝神看了好一会儿，道：“这是你进京途中所画，画得极好，比刚才那幅更好，姑娘的画技在精进。”

宁王看玉婉，见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得意之色，她的这种得意，透着稚嫩和热切，与那种奸猾之人的得意完全不同，宁王轻笑道：“小小年纪，确实难得，可别荒废了。”

“是！”玉婉脆声应道，因着激动声音有些大了，她有些难为情，脸一红，垂下头去。

宁王又轻笑两声：“那两幅是字？”

“是。”玉婉应声，把两幅字都打开。

“好极，好极。”宁王赞道，“你若生在京城，怕是能夺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去。”

玉婉心里美得很，口中谦虚道：“民女微末伎俩，不足以于京城闺秀相较。”

宁王看着玉婉的假谦虚，觉得她确实有些可爱，出乎他意料的可爱。她有种还未被京城各种规矩礼法规训的天然憨劲儿，比她过人的外貌更动人。

“除了书画，还擅长什么？”宁王问。

玉婉这会儿倒是真羞赧起来：“民女也就书画尚可，音律只能说略通，至于诗书，虽也读了，也记得住，但总归理解不深，也做不出好诗好文章来。”

“倒是实诚。”宁王道，“你才多大，能在书画上有此造诣已是难得。只在擅长之事上多下功夫，做到极致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