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他将手中锦帕交给身后的人,大声道:“将它交给大人,就说人已经被我们逼下了悬崖。”
众人很快离开。
崖边只余松涛摇动的轻响与江涛拍岸的震鸣。松林随风轻轻摇曳着树梢,不过若是细看,便能瞧见一棵松树不自然地摇动着。
愫愫和沈缱藏在松树上,等着他们离开。
两人挤在一根枝干后,空间有些逼仄,沈缱整个人几乎要躺进愫愫怀里。
松叶如针,比其他树叶稀疏,藏人十分不易。所幸他们并未从此处经过,不然多半会被发现。
少年似乎害羞极了,连攥着树枝的指尖都泛着红。低垂着眉眼,微敛的睫藏下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的心跳须得轻一点,再轻一点,才能不被沈姑娘发现他即将破土而出的妄念。
愫愫发现,她颇有几分喜欢沈缱这幅模样,毕竟他上辈子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态,新奇之余便添了几分只她一人知晓的意趣。
她含笑问:“沈缱,我长得莫非像青面獠牙的恶鬼不成?”
“不像。”
沈姑娘怎会是恶鬼。
愫愫继续笑:“那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少女的轻笑戏谑却不带一丝嘲讽,仿佛只是平铺直述一个事实。沈缱明白她的话别无他意,在少女柔和的目光之下,他杂乱无章的心跳分明已将隐秘的心绪暗自昭彰。
赤忱得几乎狼狈。
沈缱这时候虽然可爱,但愫愫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若真惹恼了他,以后这模样怕是再难见了。
“好了,他们走了,我们下去。”说着,愫愫抚去衣上木屑,准备下树。
“等等。”沈缱出声,伸手扯住她的衣袍。愫愫一时不查,险些没有站稳,等回过神来时,已被沈缱扯进了怀里。
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弼手下的人去而又返。这次他们明显比上次谨慎些,甚至有两三个人套上了绳索,愫愫猜测或许是要去悬崖下查看他们是否死透了。
难怪方才离开时嗓音如此洪亮,原来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不愧是陈弼的手下,谨慎精明足以望其项背。
等他们到悬崖下去找人的时候,两人趁其不备下了树,朝相反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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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将她们救出地牢后,她便将地牢经过告知了他。陈家在爹爹的眼皮子底下,如若要保全自己,想必不会做得太过分。
她现在想要知道的是,陈家要这些女子做什么,剩下被押走的那些女子,如今又在何处。
站在背后给陈家撑腰的,到底是何方人士。
陈家在明,她在暗,既然她在陈弼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她不介意借着死人的身份,查一查陈家做的腌臜事。
愫愫首先想到的是伊葭。她出地牢之后的这几日一直在打听消息,对陈家这几日的行踪比她了解。
饭桌上,伊葭夹着筷子大快朵颐,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
“唔,陈家人行踪诡异得很,我乔装打扮跟着他们好几日,好几次险些被他们发现。不过本姑娘我自有妙计,他们虽然谨慎,我跟了几天,总算摸出点儿线索来。”
愫愫将茶盏推至她身前,让她吃口茶缓缓。
伊葭接过茶杯,边吃边道:“你可还记得,城南那家关着门的衣铺?”
“自然记得。”当初正是因为从门缝中看到了这院子的构造,才让她联想到南雾巷那间破旧的宅院。
“我亲眼看见,陈家的人开锁进了那座宅子。那日是十五,就是三天前。那人在门外蛰伏了半个时辰,直到夜半打更声响起他才那院子。”
她的话并未超出愫愫的预料。两座宅子构造如此相似,建造者在修筑之初必定采用的是同一张图纸。陈家一定与那衣铺有关联。
愫愫继续问:“可还看到了别的?”
伊葭摇摇头:“他们行踪同鬼魂一般,昼伏夜出,我还是跟了许久才发现。”
“不过……”伊葭话音一转,“我在那儿倒是发现了一件怪事。”她看向愫愫,一字一句道:“我闻到了酒味。”
那日时辰已是午夜,周围的街坊早已大门紧闭,周围又无酒坊,按理说不该有酒的气味。
“酒?”
伊葭点点头,敲了敲脑袋。那日刮的是东南风,那宅子就在东南方,所以味道定是从宅子里传来的。酒味顺风而来,经风冲淡,旁人或许闻不出来,但她嗅觉向来灵敏。
那酒味,分明是上好的不须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