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郃好笑地伸手在老虎屁股上摸了一下,然后抓住他的尾巴:“坐下,别在这儿走来走去的,你那尾巴快给我扇出风寒了。”
莫戈动作一顿,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些,只是面上仍旧唬了一声便乖乖趴下。
李山看到莫戈便想起了前半夜的事儿,于是移到沈郃旁边的草凳上坐下,跟沈郃说起来。
篝火边本来也没几个人了,看着校尉和将军这架势像是有事要谈,便都很有眼色地陆续开始回到各自的营帐。
李山将老马报信儿的事两句带过,忽然神色复杂地看向莫戈:“我当时把你送回帐子里后,便赶紧也去老马那边看了一看。”
“说实话,虽然外面关于莫戈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但我其实是一直不相信莫戈真的有灵性到这个程度的。”
“我赶到老马那边后,军医、老马、莫戈,都在那儿,而那赤乌人也已经安定下来了,我没有看到他像老马说的那样发疯。于是我就问军医啊,我问他这赤乌人到底是怎么了。军医居然跟我说他不知道!”
李山又拿旁边的酒缸给自己倒了一碗,沈郃看了看远处已经开始泛白的天幕,想让他别喝了。
李山却冲他摆摆手,执意喝上一口才继续道:“放心将军,我的酒量可比你好多了。”
沈郃无声地笑了。
“军医和老马说,是莫戈一到那儿,那赤乌人便安生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说胡话,但却不再瞎抽抽了,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张军医和老马见我不信,就让莫戈先出去,离得远点,果真他一走远了,那赤乌人便开始发疯,莫戈一近,他又好了。这下我们都彻底服了,便放手交给了莫戈去弄。”
“其实莫戈也没怎么弄,就是冲那人唬唬吼了两声,他整个人就顿住不动了,没一会儿就两眼一翻,还以为他晕死过去了,军医赶紧上前把脉,结果一摸,啥事儿都没有!只是睡着了!”
莫戈整个身子安静地伏在地上,仿佛李山说的不是它一般,沈郃看了他一眼却知道,这大块头偷着骄傲呢。
沈郃沉吟许久,在李山肩上拍了拍:“知道了,我待会儿去看看。”
他起身欲走,李山却叫住了他:“将军,其实有些话,我知道李校尉是不该跟你说的,但李山却想跟你聊几句。”
“刚才老马跟我说,那赤乌人的样子看着像中邪,我还给了他一巴掌,但后来看那样,我自己也说不好了。可能这事儿太玄乎,民间又总说白虎是镇压邪祟的,倒勾起我不少疑心来。
赤乌那边这么多年了,屡战屡败,却还是不肯放过安州,余临指挥司也怪,人家打到脸上来了这么多次,却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打出去,只让守城,咱们在这儿快两年了,我这心里实在……”
沈郃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己又怎会没想过这些,指挥司对于赤乌的态度很奇怪,像是……有些害怕他们。
可明明赤乌从没胜过。
他们这些人,战场上得多了,刀枪剑戟都是不怕的,也比谁都清楚,死在战场上不算倒霉,是常事。
他们早已做好了为护国献身的准备和觉悟,却不想毫不知情地成为什么暗地里阴私争斗的献祭品。
李山担心指挥司明知道赤乌那边有什么问题,却不告知,拿他们的命去试错……
沈郃脸上仍旧挂着那张不将任何事放在心里的笑脸:“让校尉忧心至此,是本将军的失职。倒是这蒋副将,整天不干正事,自己美滋滋地跑去会佳人了。明日他回来,我定得好好奚落他一顿。”
李山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心中无奈:“将军心中有数便好。”
“有数,有数。我这就去老马那儿看看去。”他在李山后背猛地一拍,“赶紧睡觉去,明天下午还要接着训练呢!”
“啊?”李山听到这话,思绪总算是被拉走,“刚打完也不休息几天就练啊?”
彼时沈郃已经带着莫戈走出去了好几步,扭头笑道:“他们休息,你练!我看你这一天天使不完的力气,天都快亮了还有劲儿在那瞎琢磨,我来给你消耗消耗!”
李山赶紧一溜烟儿跑了。
沈郃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嘲笑他。
直到李山进了帐子,沈郃才收敛了笑容,睨了莫戈一眼。
莫戈有恃无恐的和他对视。
沈郃第一次真的有点对莫戈生气了,咬牙道:“你能耐!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灵兽,生怕赤乌和指挥司不派人来抓你!”
莫戈十分傲娇的甩了甩尾巴,哼唧了一声。
言下之意,他们抓不着我。
沈郃揪他耳朵:“是,光一个指挥司当然是抓不住你,万一赤乌那边儿有什么邪法妖术的你又怎么办?你虽是灵兽,通些人性,却不知人心险恶。”
他眼中似有冷光闪过,“一个赤乌人而已,死就死了,你救他做什么?”
莫戈嗅了嗅他一直攥着玉佩的那只手,他这才将那手放松了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有一种预感,在他那里也问不出什么,那只是个被推出来吸引我注意的诱饵……”
莫戈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郃。
他只有想正事的时候才会难得有这么严肃正经的样子,比那幅笑呵呵的模样要更加迷人得紧。
良久,沈郃才恢复了平常的那副样子,将两个玉佩收在腰间,蹲下狠狠摸了两把猫头,紧紧抱住他喃喃道:“算了,不急……”
他舒了一口气,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饿了没?趁着那边火还没灭,先去给你烤点吃的!”
沈郃连忙回到帐子里去拿昨日夜里蒋肃言送来的那块儿肉,莫戈却跑过来一口咬住了沈郃的衣袍,不让他出去。
“这是怎么了?不饿啊?不饿我自己吃!”沈郃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掰他的嘴。
“唬——”他才不要吃蒋肃言那家伙给的肉!
他执意拖着沈郃去拿另外那边儿挂着的猪肉。
沈郃倒是第一次见莫戈反应这么大,也是奇了:“嘿,这可是牛肉!可贵呢!你居然不吃?”
莫戈岿然不动。
“好好好,哎哟,听你的,真是越来越娇气,这几天还越来越犟。”他终究将蒋肃言送的那块牛肉重新挂了上去,拿走了其他人送的猪肉。
一人一虎便这般相伴着,一边看着泛着鱼肚白的天幕,一边坐在火旁烤肉,享受着美好的宁静时光。
这样的日子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但细算起来,也不过三年不到。
只是不幸,这宁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因为昨夜本该高高兴兴会佳人的蒋副将回来了。
却是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看他那样子,沈郃预感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这难得的清净应当是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