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里忙着理账的孙嬷嬷听到喧闹声连忙出门来,一眼认出了来人,喊住阻拦的小厮:“莫拦,是孔家大公子。”
孔充邦年近而立,在军营已十几年,如今哪怕身上没了军职,身上那股子在战场淬炼出的煞气仍然存在,一言一行也是军队作风,看见孙嬷嬷,立刻抱拳拱手行了一礼:“孙嬷嬷。”
孔充邦黝黑的额头上尽是汗珠,眉头也拧成了川字,孙嬷嬷一眼看出他有急事,点头应下,指着带路的小厮说:“公子在桃源居,快带孔公子过去。”
一路急行,孔充邦到了桃源居门口,一眼看到了桃树下的谢玄凌,脚步站定,忍不住喊了一声:“玄凌!”
谢玄凌连忙起身,自回京后这还是两人首次见面。
孔充邦两步并做一步,上前来,直接抱住谢玄凌,大掌在他背后重重拍了两下。
“咳咳。”孔充邦手劲大,谢玄凌身上还有伤,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孔充邦连忙松开,脸上显出歉意,“啊呀,都怪大哥,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如何了?”
谢玄凌忍下喉咙间的痒意,拍了拍孔充邦的肩膀,笑着说道:“无妨,已在好转。”说完,看见他满头大汗,见他脸上还有沉郁之色,直接追问道:“大哥如此匆忙,可有急事?”
果然,此话一出,孔充邦脸色大变,他眉目显出痛苦神色,双手抱住脑袋,声音里还含着悲痛:“玄凌,那个人……死了!”
谢玄凌:“哪个人?”
“你让太子帮忙寻找的那个人。”孔充邦双目露出恨意,“又是石家!”
谢玄凌身子摇晃了一下,扶着桃树站定,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才找到了这一个人能说明那日情形,没想到竟然死了。
谢玄凌闭目,深深呼吸了两息,睁眼时已恢复了理智冷静。
“走,大哥,屋里详聊。”
两人入了内室,景思守在外面。
谢玄凌知孔充邦心中怕是比自己更感痛惜,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先平复下心情,再将详情细细讲来。
原来之前为查清孔老将军出兵真相,谢玄凌率先想到从老将军身边之人查起,但他身边亲近的参将、幕僚等都在那场大战之中捐躯,在帐内的军中高阶将领只剩下了石荡一人,即便如此,就是石荡只手遮天,肯定还有帐内之人活下来,如此,谢玄凌请求太子帮助,从石荡身边排查,果真找到他身边的一个将领因看不惯他所作所为,愿意告知他们当日真相,太子得知后,当即派人与其联系,不想就在两方见面的前一晚,此人突发重疾不治而亡。
孔充邦双手握拳,忍不住捶桌:“肯定是石家人所为!”
此事也引起了石荡警觉,一方面他暗中警告约束身边之人,一方面他令妻子入宫面见妻姐张贵妃,然后在张贵妃和他岳父尚书左仆射张宝泓的合力下,想让太子出京巡查春种,最后在太子岳父中书令孙临漳的斡旋下,圣下命太子领吏部和礼部两部主办今年科举。
科举举国瞩目,如此太子行事各方都在关注,他便不便于遣人帮助谢玄凌几人彻查孔老将军之事。
谢玄凌听后颔首,难怪一连多日未收到太子的回信,怕孔充邦因此对太子心存芥蒂,他特意解释道:“姑母早逝,当今宠爱张妃,其所生的三皇子已长成,太子也是如履薄冰,终日需慎之又慎,望大哥谅解。即便太子不便,玄凌也是会一查到底的!”
“玄凌,你小看了大哥。”孔充邦向东宫方向拱手,感激地说道:“此前我同太子并无交情,但最近时日下来,也看出了太子身有明君之像,我大魏能有这样的储君是天下之幸,我孔家也希望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太子重国事,我孔家自然毫无怨言。”
谢玄凌说道:“如此甚好,玄凌不便饮酒,便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
孔充邦:“喝!”
后面两人又聊到了谢玄凌身上,孔家三兄妹都担心他病情,孔充仁和孔涌仙特地托大哥问候,如此聊下来,谢玄凌才知无法参军后孔充仁决定弃武从文,走科举一途,再振孔家门楣,见孔家三兄妹没因此消沉度日,谢玄凌心中放心了许多。
如此,两人聊到天色渐晚,孔充邦告辞离开。
谢玄凌也未起身,心里还是装着此事,若石荡身边无从下手,那还有什么方法能查明真相?
晚风突然变大,狂风呼啸,门窗被推开,侯在外面的景思连忙唤院中仆从将桃树下的东西收拾了,只余下一本《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