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村,村西,张家。
午后的阳光转移,慢慢偏西,一天了,正房里母亲的哭声仍未停歇,张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一天前这个院子的正堂是三间宽敞青瓦房,每间都摆满了诗书瓶器,彰显了张家的气派,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厢房,自己带着妻子李三娘住在西厢,夜深私语还想着明年要生个大胖小子,东厢则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库房,后院还有一排小房间,每间里都被木柴粮食各物堆得满满当当。
任谁来了,都要赞一声张家不愧是吴家村大户。
因而哪怕张家是后面才落在了这个离秋渠庄不远的吴姓大村里,村民们对他们家也是恭恭敬敬的。
可昨天下午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积蓄竟然是父亲私吞文家公产得来的,他震惊不敢相信,那个在家里老是憨厚笑着不敢反驳母亲的父亲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从小到大,备受家中宠爱的他一向懒散,面对这样的事情竟一时无措,待反应过来,那文家侍卫已经将父亲押去覆舟县县衙候监取审,并在当晚雷厉风行,将张家所有财物抄尽运往了秋渠庄,只留下了一些被褥等基本生活用具,唯一好的一点就是把柳老板的钱拿出来给他们还了。
三娘哭着不敢相信,当晚就收拾了嫁妆回了娘家。
母亲张阿花更是将自己关在房内一直哭、一直哭,他听得心头酸涩,知道母亲是担心父亲,在他记忆里,父母的感情一向不错,虽然在他看来母亲脾气不好,大部分是因为父亲一直让着母亲,但如今突发此事,想来母亲也是接受不了的。
张真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却似一夜成熟了一般坚毅稳重了许多,他站在门外,听到房内不绝如缕的哭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出声劝道:“母亲,事已至此,莫哭伤了眼泪。”
房内的哭声一顿,传来张阿花哽咽的问话声:“可有人来寻我?”
谁人?父亲的亲友故交吗?像那王家吗?
这种时候,谁还敢登张家门啊?
张真以为母亲还想着有人登门相助,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人来。”
话落,房内的哭声转大,张真又劝,却怎样都劝不住。
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情绪,无奈、烦躁、迷茫,在这哭声中冲得他头痛。
实在是头疼得厉害,再也听不下这哭声,他转身,走出了张家大门。
哭声变轻,可正聊着天的村中人见他出门,眉头一皱,眼里带着嫌弃,立刻结束了口舌,转身回家,啪地一声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路上遇到的人对他也是避之不及。
唉,张家的事看来传遍了全村,名声已坏了。
到了村口,那些年长的村族耆老更是直接坐在柳树下对着他指指点点,他看的心烦,正要走,却听到身后一声呼喊:“张兄弟,留步!”
转身看,发现是秋渠庄的王二,因经常送喝醉的张志牛回来,他们也算熟识,只见他扬起手里的土陶酒壶,“张兄弟,来喝一杯!”
张真正心中烦闷,见到酒欣然应允,两人走到村道边的一个小歇脚点,要了一盘牛肉,坐下喝了起来。
王二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举起酒杯和张真一碰后饮尽,率先开口道:“张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家如今局面是因为谁?”
张真垂下眼,摸索着酒杯边缘,叹口气,“是我父亲自作自受。”
王二砰地把酒杯重放在桌上,“不是!”
张真一惊,抬起头来。
王二咬牙切齿,锤着胸口道:“是如今那个管事孙宏业搞的鬼!张庄头对我有恩,既然我知道了,那必定要告诉你一声,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
张真皱眉:“他?”
王二又喝了一杯,“你可知道他和你母亲的事?”
张真瞳孔变大,倏地站起来,指着王二道:“关我母亲什么事!王二,我告诉你,你小子别乱说!”
王二嗤笑一声,看向才十七岁的张真,眼里还带着三分惊讶:“这不是我不乱说就没有的。看来小兄弟还不知道啊,庄头也是用心良苦。”
张真身形摇晃,什么意思,父亲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