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余田生不确定地问。
谢寄不说话,余田生琢磨了一下他们刚才说的话,有点没明白谢寄那句“那你呢”是什么意思。
是说“那你的生日呢?还是“奶奶是他的,钱是他的,家也是他的,那你呢?”
谢寄问过余田生的生日,所以他是知道的,不至于这时候再问一次。
所以他的疑问只能是后一个。
余田生重新走到床边蹲下,趁着窗户投进来的一点点光,对上被子外面露着的那双眼睛,笑着说:“我是你哥,以后你跟我姓,改叫余寄行不行?”
“不好听。”谢寄闷着声音笑,“你跟我姓,叫谢田生……好像完更难听。”
“睡觉睡觉,等下奶奶要上来骂人了。”
余田生把谢寄脑袋也摁进被窝里,不轻不重地拍两下,转身下了阁楼。
接下来余田生就着手准备酒宴,怕奶奶发现,他买回来的东西都不拿回家,暂存到隔壁赵麻子家,还千叮万嘱请他保密。
不过事实证明赵麻子就是个碎嘴子,与其相信他能守住秘密,还不如相信他那两岁多的儿子能顶牛。
因为下午赵小海被他妈带去放牛,结果牛发疯顶着赵小海往山下池塘里冲,幸好余田生在家,飞跑出去把孩子捞了回来。
晚上赵麻子夫妻俩带着娃拎着烟酒来家里道谢,顺嘴就把余田生偷偷准备酒席的事全说了,余田生跟谢寄对视一眼,想开溜已经来不及,奶奶一手一个逮住衣服领子把人拉回来。
“什么酒席什么烟酒瓜子,你们背着我想做什么?不过生不过生说多少次了,你们把我老太婆说的话都当放屁……”
赵麻子捅了马蜂窝早跑了,余田生担心奶奶气头上误伤谢寄,刚想说是自己的主意,哪知小鬼这时候偏偏长了嘴巴,说余田生买那些东西其实要给他过生日。
余田生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奶奶也愣住了。
谢寄眼皮一耷,硬着头皮说:“我之前也没过过生日,他说正好让我和您一起过,所以就买了那些东西。”
谢寄说完抬眼看奶奶,脸上风平浪静,语气却分明像个小可怜:“您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余田生突然有点难受,准确说是羞愧。
要让小鬼用自己的惨来替他掩盖错误。哪怕这错并不真的是错。
看到谢寄寻求支持一样看向自己,余田生马上跟奶奶求饶:“是的奶奶,小鬼也没过过生日,正好你们两个才隔了一星期,就一起热闹热闹。”
谢寄垂下眼,小声道:“奶奶不同意……”
“我没有不同意。”奶奶来气,“我就说不办我的,没说补办你的……你们真厉害,一个个想什么做什么都不跟我说,想干嘛?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没错,是您说了算。”余田生马上抱住奶奶,冲谢寄挤眼,又哄道,“您七十,小鬼十四,让他跟着您沾点福气。”
奶奶生日当天,家里一早开始热闹,乡里乡亲都过来帮忙,搭灶台摆桌子,酒水茶点儿全都搬出来,过一会儿吃酒的也到了,师父师母罗妈妈,就连镇医院的谭医生也来了。
谭医生来是余田生没想到的,不过他不笨,知道大家过来,吃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看谢寄。
不凑巧的是谢寄感冒一直没全好,本来该静养,只是今天情况特殊,让他自己在阁楼里躺着不现实,再说他也是主人,招待客人情理之中。
谢寄不爱说话,更别说笑,但跟一年前的样子相比,不说脱胎换骨,也算变化喜人,长了个子,细长细长一个,倒能看出点跟这大山里格格不入的气质。
罗妈妈谭医生把谢寄的变化看在眼里,更加对余田生当初一腔热血感到敬佩,逢人就把奶奶余田生夸出了花。
炮竹声声,酒席过半,师父袁来代替余田生相宾客致辞,师父先替两个小辈感谢大家出席,饭菜不好多见谅,接着又唠起家常,说崔永秀一个人带大余田生不容易……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奶奶故意板起脸走出来打断袁来,说我这么好的大孙子之前拜你为师还不同意,又说要不是袁来那天晚上一个电话,今天也不会有个一棍子打不出屁的臭小子。
奶奶说的是谢寄,这是正式把他介绍给十里八乡,以后这臭小子就是她崔永秀的小孙子,是打是骂都是家里事,别人嚼不了舌根。
余田生听得鼻子发酸,推谢寄到奶奶身边站着,谢寄不习惯这种大家都看他的场合,却还是忍耐着配合。
他已经比奶奶高出一头,奶奶只能仰着脸跟他说话。
“臭小子,”奶奶那手拍他的胳膊,“老太婆今天也赶一回时髦,我快乐,也祝你生日快乐。”
谢寄抿着嘴看奶奶,手在身侧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说什么,汹涌的泪意让他感觉难堪,只好逃避一样闭上眼睛。
音响里响起生日快乐歌,宾客纷纷起身打拍子,余田生从过道里走出来,手里捧着蛋糕,身后罗妈妈也捧着一个。
两个蛋糕,一个缀着寿桃,一个铺满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