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田生过后也搜到了那个视频,趁谢寄没醒,一条条翻完所有评论。
可以确认的是,谢寄的好看已经得到至少八千人的认证。
但是八千多条评论里,他也看到一个出现了几十次的名字。
徐寒芳。
余田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突然想起王慧之前问他,知不知道谢寄长得像一个女明星。
王慧没说女明星的名字,现在网络上这些陌生人都在告诉他,他还因此了解到这个女明星早年很红很红,结婚后就慢慢转到幕后了。
评论里有几张徐寒芳早期的照片,在看到的一瞬间,余田生有种被什么砸中脑袋的眩晕感。
谢寄像徐寒芳,是那种几乎不需要怀疑的相似度,眉眼神情,就连脸颊上的那颗痔,都仿佛成了验证他们关系的印章。
如果说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余田生都会觉得自己应该先去医院看眼睛。
但是,当他躲无可躲地被这样一个事实砸中时,余田生突然油然而生一种非常微妙且复杂的心情。
一方面他为谢寄可能还有妈妈-而且是个光芒万丈的女明星-他终于不是孤儿而高兴。
但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忽略欣慰之外隐隐探头的不安。
而这不安则是因为相伴相生的两个可能。
如果女明星不认谢寄呢?谢寄会不会在即将成年的时候再次遭遇抛弃?
如果女明星找上门来认谢寄,那他是不是就要失去这个弟弟,失去他的小鬼?
他的小鬼?
余田生豁地抬头看向对面,谢寄安然睡着,他怔怔地望着他,在心里问自己,这个人是他的吗?他有任何可以占有他的权利或者立场吗?
他甚至没能做到保护他完好无损,才导致小鬼刚到鬼门关走了一圈。
思绪万千,万千思绪。
余田生燥热不已,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想想又赶紧把刚下的软件删掉。
别的他也许管不了,不让谢寄看到是第一步,虽然谢寄平时根本不会翻他的手机。
谢寄在傍晚醒来,看到余田生在床边趴着,他等了一会儿,确定他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试探着把手放到他头顶上。
余田生头发卷曲,发丝粗硬,颜色很黑,遗传自奶奶本人,但奶奶以前生气的时候却会骂他犟毛猪,还说有这种毛发的人或猪脾气都很犟。
谢寄脾气也犟,是犟在明面上,比如不想说话就不说话,不愿做的事决不做。
但余田生的犟是深深掩藏在好脾气下的,他通常不会拒绝什么,但偶尔认定的事也绝不回头。
就比如他突然辍学,又比如他带他回家。
这些都是奶奶竭力反对的,且单看都很偶然的事件,但最后又都无一例外朝着他的意愿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谢寄把掌心靠近余田生的发尖,细小的痒痒麻麻的触感迅速经由掌心沿着筋脉传送到心口,他又触电似的把手挪开。
犹如得到一件不可多得的玩具,谢寄乐此不彼。
直到病房门被敲响,余田生惊醒抬头,谢寄也慌忙把手挪到被面,若无其事一样眨眨眼睛,好似他也才醒。
护士进来换药水,照例用额温枪在谢寄额头上滴了一下。
谢寄和余田生都盯着护士。
护士微微一笑:“不用紧张,温度正常。”
谢寄并不紧张,发不发烧他自己有感觉,但余田生是真的被安慰到,长舒一口气。
护士理解地笑着说:“偶尔温度有起伏是正常的,只要不持续烧高就没问题。你们下星期二出院是吗?”
谢寄眼神雀跃:“可以吗?”
余田生却说:“我昨天问过医生,他没有明确表示说可以出院。我的意思是多住几天也可以。不急。”
谢寄抿嘴,余田生马上又说:“到周二还有几天呢。看情况呗,你这几天争取恢复好一点,到时候医生说可以我们就回去。”
谢寄脸色终于又转晴。
他在这里已经住烦了,况且医院的单人间多贵,他不想太浪费。
等护士出去,他欲盖弥彰地小声吐槽:“医院的味道太难闻了。”
这一点余田生倒是赞同,陪着又吐槽了一下洗手间的马桶漏水很吵,医院的病号餐也太没味道了,还有隔壁病房说话声音太大……
谢寄心情很不错,眼睛都多了些光彩。
余田生想起那张照片,掏手机翻出来递给谢寄,谢寄看完表情很是复杂。
“我觉得好看就拍了,”余田生笑着解释,“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才没承认。但那天你进医院我就后悔了。”
谢寄眼神颤动,虽然他大概能猜到余田生的想法,却还是有些不该有的希冀,问他:“后悔什么?”
“我不该用我的想法来揣测你。如果直接告诉你,我喜欢才拍的就好了。”余田生顿了顿,“那天太混乱了,你一直没出来,我担心……”
即便过了这么多天,余田生还是没办法说出那个最不好的可能,但谢寄听得懂。
他担心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
而自己果然也猜对了,余田生想的,跟他希望的,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谢寄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想,他希望的是……喜欢。
余田生的喜欢。
就像他喜欢他一样。
谢寄被心里的声音惊到,慌忙把心思藏起来,手机还给余田生,怕他察觉什么,借故岔开话题。
“你看到楼下那只小白猫了吗?她生了小猫宝宝,一共四只,我那天出来是想给它们买点吃的。”
被突然问起来,余田生有些惭愧。他最近回家都匆匆忙忙,最多给谢寄的小鱼喂鱼食,顺便把元旦买的已经死掉的盆栽丢出去,确实没顾得上发现楼下的新住客。
“有四只?”他惊叹道,“那只猫妈妈瘦瘦巴巴的,还挺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