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找你,你就没想过跟我说一声吗?”谢寄挑着眉,头也没抬,“萧睿什么都不说,也是你的意思?”
余田生三两下把面吃完,放下筷子,又抽纸擦擦嘴巴,犹豫着开口。
“确实是我的意思。谢寄,你就当我是不敢说吧。你妈昨天来的时候很生气,我还顶嘴,她更生气,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反正要说责任,我可能责任更大一点,需要的话我向你和你妈道歉……”
“怎么道歉?去医院跟她说,对不起我把你气得癌症都转移了没几天活头了?”
谢寄语气还是平静,仿佛只是在聊一件家常,而不是生死,然而余田生却听得心里直颤,瞬间背上起了一层汗,脑子也有些转不过弯。
他不知道谢寄这话到底是责怪他不告诉他,还是怪他徐寒芳都已经病成那样他却没有让一让她。
“要不你说需要我怎么做我就……”
谢寄抬起眼看他,十足的压迫感让余田生下意识闭上嘴巴,他低下头去,两只手惨兮兮碰到一起,犹如抱拳。
“我需要你告诉我实话,任何时候,不管是她对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希望我不是一无所知,等到你被车撞到被刀扎进了医院,别人再来通知我。”
谢寄说的极慢,一字一句,说完不等余田生回应,反手拿上外套起身。
余田生在这动静里抬头,脸还是红,一鼻子汗,张了张嘴,迟疑地问:“你不是怪我气你妈妈……”
“她是乳腺癌,这种病要气也只能是被我气出来的,轮不到你。”
谢寄边说边把风衣穿上,余田生也跟着起身,他看了看他的手,又落在他脸上。
余田生有些局促地扯了扯嘴角。
谢寄撇开眼:“手都成这样了,少给人当爹。”
余田生嗯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什么当爹?”
谢寄懒得说,拉开门走出去,余田生鞋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拖鞋一路送下楼。
走到路边,谢寄拦下一辆的士,余田生先一步跑过去拉开车后门,谢寄皱了皱眉,还是坐进去。
谢寄跟司机说完地址,转头看余田生扒着车窗不放,一副想说什么样子,问他:“还有事?”
“没有没有,路上慢点。”余田生挥着布包退开,“回去早点休息。”
谢寄关上车窗。
回家后谢寄也并没有时间休息,处理完积攒的邮件,又罕见地给陆拾祁打电话,从综艺录制说到签约的事,陆拾祁在那头震惊十连。
“谢寄你不是在逗我玩吧?没有吧!没有对不对?怎么突然就答应了?不过我跟你说,你签我肯定不亏的,我这张脸收拾收拾还可以,唱歌演戏都能来一点……”
谢寄打断他的自卖自夸,笑着说:“我说过昭风不签没事业心的人。但你显然不是。”毕竟肯放弃形象装疯卖傻也是一种敬业。
“谢总这话说的,”陆识祁在那头得意,“我只能说,老同学就是有眼光!”
“但我有个条件……”谢寄说完,把决定权交给对方,“可能有点难,但对你来说只赚不赔。”
陆识祁想了想问:“什么人脸这么大,还要谢总亲自给他铺路?我都要嫉妒了。”
谢寄没说。一个二百五,陆识祁不了解最好,了解了真怕他连签约都打退堂鼓。
结束通话后,谢寄又打给温妮。
昨天画展发生的事外人不知道,监控却会如实记录,他既要明明白白的事实,又要提防别有用心的人,防范于未然。
隔天上午,温妮独自出现在私立医院,来看望徐寒芳,顺便见谢寄。
昨天晚上电话后她就查了监控记录,却没有立刻发给的谢寄,因为画面有些血腥,她睡觉时甚至做了噩梦。
“这是备份,全都在这里了,”咖啡厅里温妮递给谢寄一个信封,“今天早上之前的原始记录我都删了。”
谢寄拿过信封看一眼,诚恳道:“谢谢。”稍顿又道歉,“对不起,在振轩的画展发生这种事情……”
“没关系。我看过监控,那个时间展馆已经没人,而且田生哥马上就把所有出入口都关了,萧睿过去接徐姨还是他开的门。谢寄,徐姨的病……”
徐寒芳原来已经病得这么严重,温妮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更不敢想象一桩接一桩的事,谢寄一个人要承受多大压力。
但她突然有些理解徐寒芳之前的行为,唏嘘道:“所以阿姨之前那么着急让你结婚,就是因为她生病了吧。”
谢寄没有否认。不过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他不想说。
“对了,”温妮又惊道,“你去看过田生哥没有?他的手怎么样?我看他空手抓刀出了好多血……”
“看过了,他说还好。”
谢寄看到的只是被包扎过的手,好不好全凭余田生一张嘴,不过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他说还好的意思估计好不到哪去。
下午六点多钟,谢寄从一个医院开车去另一个医院,不出所料,只等了十几分钟就等到人。
余田生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接着紧走几步迎上来,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亲眼验证他的手到底好不好。
那段视频谢寄已经反反复复看过很多遍,因为没有声音,只能从徐寒芳和余田生的唇形动作去猜他们说什么,但他们之间没有新鲜事,来去都绕不过他。
几次把画面暂停在余田生试图打电话不得不一只手抓刀的地方,谢寄忍不住想他那时是不是想打给自己,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打给萧睿。
很可笑很讽刺的关注点,但谢寄就是在意。
伤害是因他而起,他却又那么想成为余田生的依靠,一个他遇到危险时会首先想到的人。
护士在叫余田生的名字,他答应着,转头却试图阻止谢寄:“换药很快的,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谢寄没理他,从护士手里接过药框走进去,余田生只好忐忑地跟上。
医生是个中年人,看到新面孔还开了句玩笑:“今天有人陪了?伤得这么严重,缝合都是一个人来的,我都没好问你家人。”
余田生陪着笑:“就一点伤。”
医生正好把纱布拆开,用镊子点了点伤口:“这叫一点伤?你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我跟你说过再深一点,你这手指头都别要了……”
余田生摇摇头,下意识转头看谢寄。
谢寄绷着脸没说话,眼睛却没离开过那双手,伤口缝了针,看起来像横在手掌上的两条蜈蚣,渗着血,狰狞又鲜活。
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转开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