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不重要的……在饮月君问起来之前,我还真没特地想过这个问题。
回忆起和红叶相关的事,感觉就像不经意间在抽屉的夹层里翻出小时候的手工课业,或是在房间的角落发现曾经用过后来弃置的旧物,看见的那一刻措不及防,触动旧事,也会因为不成熟的珍贵经历会心一笑……抑或心有怅然。
但就仅此而已了,说实话我都没想过会再和她见面。
何况我现在想起来了,当初和红叶断开联系,并非什么不可抗力的缘故,单纯就是我们没想过互换联系方式——而在我爹被十王司的勾魂使带走后,我大受打击,心神混乱,加上还要处理后事,着手搬进学宫宿舍之类杂七杂八的事……等我想起来该通知玩伴,已然联系不上了。
在对方看来——假如对方还记得我,想来也不过是“那个突然间不打招呼就失去音讯的人”吧。
我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心情该如何说明……再说,我和饮月君也没有关系好到能分享心事啊。
揣测着他这么询问的用意,我迟疑着问:“……我不该和她来往吗?”
这还是我从景元那学来的。每次他遇到不想,或是不知道该怎么答的问题,就喜欢反问回去,再三言两语转移话题。我被他糊弄得多了,怎么也学到了一两手。
饮月君微微沉默:“我并无此意。只是,她未必是你……认识的人。倘若那人对你很重要,兴许能由我帮忙在族内寻访。”
啊?啊……?
因为他这句话,我脑内不由浮现饮月君把持明族人召集起来,挨个让我认脸的场景——当然,他肯定不会做那么离谱的事,但总逃不过要为我的私事兴师动众一番。
想想就怪难为情的。我坚定地拒绝了:“不,不用了……是小时候在一块儿玩过的人而已。”
饮月君:“……”
不知为何,他不像是为省去一件麻烦事高兴的样子。相反,青绿的眼眸里仿佛多出云层投落的影子,有着明显的……说是不快好像太严重,更接近于提议遭到拒绝的不满?
我总是没法把握他的心情,实在有些困惑。而饮月君最后也没多说什么,轻轻嗯一声揭过了这节。
他这样的态度是提醒我不要和泽兰往来,还是说不介意呢?我着实摸不着头脑。
虽然排除泽兰是不是当年的红叶这个问题,我和她也算不上关系多么密切,最多就是说过几次话的点头之交罢了。对方倒是有意交好,但每每见到她温柔小意的模样,我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某天不巧见到她在无人处默默垂泪,甚至可以说受到惊吓。
最尴尬的是,在我看到对方的瞬间,她也察觉到了我的到来,警觉的神情顿时转为难堪。
“呃……对不起?”
谁还没有需要宣泄生活压力的时候呢……我理解,真的。我是很想当做没看见,就这么离开的,但她忽然开口挽留了。
“等等,阿婵姑娘——”泽兰等我停住脚步,望着我轻声恳求道,“能请您帮帮我吗?”
我、我吗?
虽然免不了有些警惕,但她都这样开口求助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愿意等她先说说看的。
泽兰咬咬牙,似乎下定决心,开口就是平地惊雷:“您知道我是雪浦大人身边的侍女,近几日我意外得知一件要事,但……”
她欲言又止,向我递来委婉的眼神暗示,仿佛在说“你懂的”,接着就请求道:“能否请您,请您不要惊动旁人,私下带我面见龙尊大人呢?”
啊?我反应不及,和泽兰面面相觑……慢着,这么重要的事,你拜托我这样的外族人没关系吗?
我知道可能在旁人看来,我和饮月君私交不浅——否则他怎么会把我安排住处附近,还任由我在族地内随意来去呢?但,但是……
我为难地看着泽兰。
因为我的沉默,她面上逐渐浮起不安,泪眼盈盈地望着我。熟悉的面容难以避免地和幼年的红叶重叠,使我的心绪忍不住复杂起来……
“好吧。”我说。
等和她分别,我回到住处,恰巧在大门前撞见饮月君。
他似乎正要外出,见到我后却蓦然停住脚步,原本平静的神色泛起波澜,低声问:“发生何事?你看着不是很高兴。”
有、有那么明显吗……
我其实心情也没有特别糟糕,只是……好吧,可能还是有点生气的。
我确实自认没那么聪明,但又不是真的傻瓜笨蛋,连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但最让我不是滋味的并非泽兰意图给我下套的举动,而是原先想起时只会令人情不自禁微笑的美好回忆,如今却因为牵涉到乱七八糟的事,变得没那么纯粹了……
在这里遇见饮月君正好,我本来也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饮月君听完事情始末,眸光轻轻闪烁。他的关注点依然很偏:“但你并未带她来见我。”
那当然了……我哪可能带自己都不清楚底细的人回来啊?尽管不知道她具体想做什么,但肯定是想通过我针对饮月君做出行动吧。
所以我也就是随便答应一下,免得她见势不妙对我动手——虽然概率很小,但是万一呢?在幻戏里这可是固定桥段!
饮月君静静看了我一会儿,不知怎么,神色仿佛有些愉快。
……我实在对此想不通。
有这样坚持不懈给自家族长找麻烦的长老,他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