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没办法……这也算是一点职业病吧?我总是会被或美丽或具有故事性的画面吸引。这多正常啊……就是说出来有点难为情。
好在应星自觉将我的不在状态理解为宅家派对人群的不适应,没有刨根问底,习以为常地调整位置,让我走在里侧……好吧,这确实让我放松很多。尤其他的体格健硕,仅仅是身躯投落的阴影也能将我笼罩住,完美隔绝了我和陌生人的接触。
不仅如此,大约是往前几百年独来独往久了,我有时回顾和好友的相处,深觉亲密关系确实有它的奇妙之处——譬如此时此刻,哪怕我们置身人群之中,但只要彼此交谈,就仿佛分割出一方和他人无关的小天地,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为避免走散,我一直紧紧跟着应星,不过走在路上,难免因为地形和人群的变化改变彼此的距离。离得近时,我不经意嗅到他身上清淡的皂角气味……唔,是来之前洗过澡?头发还有点半干不干的。
当然,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应星的工作注定他要常常在锻造间和生产线之间辗转,和各式各样的半成品材料、机巧零件打交道。虽然我是不介意的,但他本身却不是会乱糟糟地出门赴约的性格,不如说有时爱整洁到我怀疑他有点洁癖……也可能是身为工匠的职业病?
是什么缘故不太重要,我只是忽地从这个小小的发现里想到——应星恐怕是才结束工作,匆匆赶来的,所以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
联盟和丰饶民的交锋不断,作为朱明的百冶,仙舟首屈一指的工匠,他自然也有忙不完的事。而在这百忙之中,因为我的一时私心挤出时间来陪我逛园子听戏……
我……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被人重视的感觉当然很好,除此之外,还有些许如绵绵秋雨的内疚之情……不为别的,只是回想起来,我虽然清楚好友的忙碌,提出邀约的当时却不见得仔细考虑过这点,好像默认他必然有空陪我。
这不太好……我反省。
但……换种角度来说,原来我有这样习惯、甚至依赖应星的存在吗?
我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走在身边的人,他稍微提前半步,挡开了有些醉意后在路上打打闹闹的游客。有人因为肢体碰撞不快地扭过头,又似乎被他皱眉一瞥的模样吓住,道歉的话脱口而出——真有那么吓人吗?明明瞧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嘛……哎,我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惋惜自己的不善言辞了,假如景元在这里,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打趣他的大好机会。
“当心阶梯。”
“哦,哦……”
好吧,我也被应星突然回头的叮嘱小小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面上不知何时挂起了不自知的笑意。
抬手碰碰脸颊,触摸到口罩柔滑的面料,我微微松了口气。
走下连接浮岛的木梯,前面就是偃息馆,人群在这里拥挤起来,我往旁边让了几步,发觉距离拉开,下意识拉住应星的衣袖。他几乎是同时停住脚步,低头看过来。
咦……?
高大的青年微微侧身俯首,额发垂落,半掩着英挺深湛的眉眼。他背后是灯火映照的夜色,周遭面目模糊的行人来来往往,那双瞳孔犹如凝定的火焰,晃动着轻微的疑惑。
此情此景,刹那间与记忆中迷离的梦境重合……不不,干什么在这种时候想起来啊??
被迫重温那天醒来后尴尬羞耻的心情,我顿时有点僵硬,慢慢松开扯住他袖口的手指,忍住回避视线的条件反射,屏住呼吸盯回去——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完全没必要紧张,嗯。
应星对上我的目光,不知为何微微一顿,避过了眼神。
“到了。”他说。
啊?哦……要检票了。
那天和别人交换门票时没有考虑太多,甚至为解决了某些潜在问题而略略安心。眼下当真和应星站在检票口,我拿出两张亲子票,却莫名底气不足……虽然朋友之间这种行为并不算稀奇吧,但是……咳,幸好检票的是机巧不是活人。
我想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应星。他就在身后安静等着。
“?”
“没,没事……嗯。”
应星很及时地给予了回应,尽管只是一个疑问的眼神。而我默默移开视线,心虚地往上扯扯口罩,让它更多地挡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