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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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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再次收起手稿的时候,我没有阻拦他。

毕竟他还受着伤,离得近了,我都能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药味,以及若隐若现的血腥气……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专挑这时候和他吵架?我单是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有些过于强硬的质问便说不出口了。

而等那份手稿被收走,露出下面被它盖住的奏本,我心里小小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那是份由几位龙师联名上表的请命书,先是陈述联盟与丰饶联军的拉锯战旷日持久,令使倏忽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或许会重现第一次丰饶民战争的惨状,实在令人忧心。

身为仙舟联盟的一份子,持明理应在危急存亡的关头出力相助——但话又说回来,近两年因着仙舟不间断地打仗,人口锐减,无数族人甚至没有重返古海蜕生的机会,就此入灭。族内人心惶惶,当然有我们管理不当的错处,可你饮月君身为罗浮持明的尊长,受族内供奉,理应听取民意,更加珍惜同胞性命,思考如何延长族群的生命力,不然迟早失去人心,威信不再。

那么我有一计——同样是援助盟友,不如这般那般的,我们上书六御,收束持明青壮入伍的人数,加大在丹鼎司的投入,你看如何?

奏本最后,是丹枫用朱砂写下的简短批复:离间盟契,按律当如何?

由于内容太过重量级,我猝不及防看到,难免愣住好半晌,不知不觉就读完了。

“不必在意。”

丹枫见我愣神,同样看过来,目光扫过奏本,平静道:“不过是些盲信血脉,自认生来高人一等,认不清现实,偏又贪生怕死之辈,说的话半句也不值得听。”

好,好严厉的说法……我在不在意的不说,丹枫其实挺生气的吧?我端详他的表情,总觉得眼角眉梢都挂着寒意。

“人心向背,不在他们三言两语之间。早在仙舟奉帝弓司命为正庙正神前,持明便是盟约的一员,几千年时光,联盟早已密不可分。有多少浴血捐躯的族人,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仍在守望家乡,不愿再度流离故土,他们又何曾真的想过?”

说这番话时,他语气淡淡,很有几分传言里饮月龙尊清冷高傲,生人勿近的威严感。

我很少见丹枫这副模样。平常他在几位朋友面前,与其说冷傲,不如说是持重内敛,偶尔还会一本正经地说些玩笑话。

这么想来,我们如今的关系确实要比从前亲密得多。最初见面——我是指金人巷重逢那会儿,我还会因为持明龙尊的身份局促退怯,而眼下望着他趋于冷淡的神色,比起感到陌生或是多么有距离感,率先浮现心头的竟是近乎恻隐的不忍。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瞬间,最为诧异的是我自己。

但细想想,又不怎么奇怪了。倘若丹枫真有某些人指责的那么冷漠无情,能以自身利益或是喜恶称量同胞的性命,恐怕会轻松许多吧?可我自相处的细枝末节中窥见过他内心的柔软,知道他是怎样重感情的人……真到需要硬起心肠的时候,他没准还不如少活几百年的景元果决呢。

若非如此,他什么时候研究转化族人的秘术不好,又为什么偏偏把那份手稿落在了这里?

说是不必在意,可别管奏本怎么说,他面对族人的大量伤亡,当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或许这就是职业病,我忍不住从细微处去揣摩他此刻的心情,在为此怀有不忍的同时,心底隐约的忧虑不减反增——虽然丹枫那么保证了,可战争眼看没法在短时间内结束,假使有朝一日……捷径就在脚下,他真的能克制住永远不触碰禁忌吗?

我不知道。

未来有时像是一马平川,能轻易望到尽头,有时又好似迷雾笼罩的海面。我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哪怕丹枫真的因此背离联盟的道路,我恐怕也没法真心责怪他。

唉,担心归担心,说到底这些都是还没发生的事,多想无益。

眼下还有更急待解决的事,比如说,我想起刚刚听到的争执,不禁小声抱怨:“虽然是这样,但你还在养伤嘛……”

哪怕是暂时的,就不能将那些人拒之门外吗?

“好。”丹枫善于纳谏,“往后便不许他们上门。”

“……”啊?

就、就这么决定了吗?我只是随口说说的,这会不会有点草率……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丹枫答应得太迅速,我反而慎重地考虑起来。非要说的话,我对龙师们的请命书没什么负面看法——我自己逃避了战场,又有什么资格强求别人拼命呢?好歹他们的出发点是种族存亡这样的大事。我对他们的不满,算来都源自于丹枫受到的责难。

持明龙尊也不好当啊……如今再回想朋友们说过的话,我唯有叹气。

大约是打心底里同情他要背负这份无法卸下的重任到此世终点……慢着,持明龙尊是转世继承制啊!这么一想更惨了。我再看丹枫,只觉得他此刻连脸庞都如冷玉般毫无血色,纤长的眼睫垂落时,眼底如同投落淡淡月影,看起来分外虚弱,需要照顾。

“其实你可以让人喊我过去啦……”我说。

“休养的足够久了,起来走走不妨事。”丹枫解释道,“你难得上门做客,躺在床榻上说话,未免太不像样。”

可我是来探病的哎?还要让病人费心招待,岂不是本末倒置?

我观察丹枫的神色,发觉他是真的没把伤势放在心上,顿时无言,半晌才道:“……那我回去了哦。”

丹枫一怔。

我是真心这么打算的——反正已经见到了人,确认他的平安,再滞留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离开让他好好休息。但没等完全转过身去,手腕就被抓住,力道不轻不重,挽留的意图却很明显。

“那我在这躺一会儿。”回过头,丹枫青绿剔透的眼瞳静静注视着我,低声请求道,“陪我说说话吧,阿婵。”

“……”

算、算了……他是病人嘛。

书房里间,休憩用的睡榻被一扇屏风隔开,左右窗户打开后,室内光线便没有那么昏沉。

丹枫半躺半靠,我搬了个凳子坐他旁边,陪他聊天。之前我们鲜少有这样单独相处,却没什么目的性,只是随意闲话的机会……唔,所以聊些什么呢?如果让我先开口,恐怕光是找话题就要先找那么十来分钟。

丹枫显然也不擅长没话找话。但身处书房内,大概给他提供了别的思路。他先是说起那本《持明远古生态考》,旧事重提:“你若还有兴趣,之后可以将它带回去。”

哦……好吧。反正事到如今也不差那么一本书了……

况且我对丹枫的藏书还真的挺感兴趣的。恰好他接下去的话头也与此相关——不得不说,战场上强大可靠的饮月龙尊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平常的丹枫又相对寡言,偶尔会让人忽略他其实也是涉猎广泛,知识渊博的那类人。听他换种角度解读某些我看过的书籍,还是挺有意思的。

难怪他和应星投契。我忽然又想到,他们两人的共同点真不少……譬如都是看起来冷淡,可一旦提及感兴趣的事物,便很容易谈性大发。

不过,不知是受伤导致的精神不济,还是有什么心事,有时我能察觉到丹枫在谈话过程中轻微的出神——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但是呢……

头皮上再次传来轻轻的拉扯感,我到底没忍住,半转过身子把凳子拉远了一点,同时推开他的手,让身后的头发远离魔爪。

扭头对上丹枫略有茫然的目光,我自觉理直气壮,抱怨时声音却自然而然变小:“别玩了……”

你是六百岁,又不是六岁,怎么还喜欢玩女孩子头发啊?明明小时候都没有这种恶习的。

丹枫先是发怔,随即浮现一丝浅浅的惊愕,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无意识时做了什么,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些许窘迫。

我狐疑地看他——干嘛,不会想说手和尾巴一样有它自己的想法吧?

说尾巴尾巴到。丹枫还僵在那没说话,有什么冰冰凉凉的触感先探过来,迟疑不决地碰碰我的手背,像是种无声的示好。

“……抱歉。”他说。

好吧,可能他的确不是故意的。但我没把凳子搬回去,并且警惕地强调:“那不许再玩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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