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底被人揭穿,谢世简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这也算是个以讹传讹出来的误会。”
"之前我在谢家不算受宠,出门在外又少不了要打点,尤其是燕王府,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加上机缘巧合,我便成立了'寒鸦会',一开始的打算是开些财路,没想到后面渐渐做出了声势。”
顾名思义,寒鸦会,取得是拣尽寒枝不肯栖的意思,十分符合他当初的心境。
为了求财,他收留了一批身手好的孤儿,专门为京中的贵人们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因为办事麻利口风紧,在贵人圈子里面算是有口皆碑,很快就风生水起,财源滚滚。
但做着做着,孤儿收养的越来越多,男男女女都有,寒鸦会的规模越来越大,大到需要他专门买两个山头安置这些人的地步。
再加上他出钱给小孩子们治病,供他们吃饱穿暖,杀手组织的恶名还没来得及传开,善名倒是扬了出去。
不少贫苦老百姓听说后纷纷找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南渡都失了地的平民,无家无业,甚为可怜。
谢世简无法,只好将人都收留下来,那些人当然是感恩戴德,又因为落脚的山头上有个无生老母的神庙,他们便供奉了起来,又取了个“舍生教”的名字,谢世简自然就是教主。
而谢世简的胞妹谢玉清,因为时常过来帮哥哥打理此间事务,竟被这群人尊奉成了教中的圣女。
“不过寒鸦会和舍生教系出同源这件事,在谢家都算绝密,除了玉清外,唯有我父亲一人知道,幕后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都猜不到幕后黑手的身份,就更别提萧怀瑾了。
不过不论对方是谁,肯定是冲着挑拨自己和谢世简的关系来的。
“可惜啊可惜。”燕王殿下摇头晃脑,“这人消息还是不够灵通,不知道咱俩早已经是那种不正经的关系了。”
还是太天真。
将那封信举到烛火上点燃,任由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就是察觉了你我之间不对劲,才会有这封书信。”
若是单纯的君臣,或许告发还要讲个真凭实据,但爱人之间,只需一丝猜忌便会产生嫌隙。
嫌隙既生,怨恨便会接踵而至,等到他与燕王相看两厌,便是幕后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
听完他的分析,萧怀瑾皱眉:“这人用心险恶,说不定还会继续针对你。”
不过很快他又喜滋滋了起来:“还好我过来了。安心吧小谢,以后哥哥罩着你!
谢世简被这句话勾起心事,将人拥得更紧些,把脸埋在他的颈侧,闷声道:
“刺杀计划布置下去后,我听说燕王没死,只是关在家里不出门,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所以那天才堵着门非要见你。”
没想到,上天垂怜,预感竟然成了真,燕王竟然真的变成了小瑾。
可是,若燕王是因为死亡才会消失,那么,小瑾呢?
谢世简脸上闪过犹豫与挣扎,踌躇再三,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在舌尖辗转了许久的问题:
“小瑾,你能告诉我,上辈子,你是怎么死的吗?”
话一出口,他便感觉到了怀中人一刹那的僵硬。
萧怀瑾安静了,他静静地躺在爱人的怀里,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回忆:
上辈子啊,竟然已经是那么遥远的故事了。
那上辈子的萧怀瑾,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萧怀瑾只记得,在谢世简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某些东西,在爱人的死亡面前竟然如此可笑。
有些事情,本就是你死我活,根本就不是他主动回避就能相安无事的。恰恰是他的懦弱和退让,害死了爱人。
所以他辞掉了工作,主动回归了曾让他避之不及的家族,他开始争权夺利,变得不择手段……
终于,在他即将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可怕怪物之前,他成功的了结了所有仇家。
他终于有资格为谢世简筹办一场盛大的葬礼,用仇家的鲜血祭奠爱人的在天之灵。
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因为他早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看着葬礼上一个个殷勤讨好的面孔,萧怀瑾只觉得厌烦乏味,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所以在驱车离开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了车子的不对劲,却仍然放纵了一切的发生。
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时,他甚至感觉到了久违的解脱……
爱人的手越箍越紧,萧怀瑾安慰地拍拍他,故作轻松道: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人家也是为了给亲人报仇嘛。光看人命的数量,我还赢了不少呢。”
可你是萧警官啊,是最刚正不阿、怙恶不悛的萧警官啊……
无尽的愧疚和自责潮水般向他涌来,将他从头到尾尽数没进这场海啸里。谢世简发现,原来真的有一种心痛,发作的时候,甚至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他的嘴唇徒劳地张合,直到唇角都干裂出了血口,才艰难地发出气喘一样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老旧的风箱,每个音节都像是在苟延残喘着,挤出干涩粗糙的气流,破碎得不成腔调。
可萧怀瑾还是奇迹般的听懂了。
转身回抱住爱人,他不厌其烦,慷慨地回赠同样多个“没关系”。
每说一句,便在爱人的脸上印下一个滚烫潮湿的吻,用多到不可思议地丰沛爱意滋润这片干涸的河床。
直到嘴唇落在他的鼻尖,萧怀瑾看向爱人犹带痛意的眼神,一字一句:
“谢世简,都过去了。”
“我们已经有了崭新的机会、崭新的一辈子。”
“这一次,我们一定好好的。”